蒋老太太的客宴被定在了沈家寿宴的十天之后。
因着老太太当日的一番话,蒋世泽不仅丝毫不敢怠慢,而且还不吝钱财地出了大力。
在和妻子商量之后,蒋世泽将这场宴席的名目定为了“赏梅宴”。
既是赏梅,自然少不得要有足够的花摆出阵势来,于是光是采买各种品类的梅花一项就花了上万钱,鲜花不够,就买最好的像生花。而为了布置整个院子里的景致,蒋家又尽用上好的绸缎彩帛作花形,日光下只见目及之处一片轻盈鲜艳,光泽流转,仿佛将那些早已随冬凋零的树丛重新又焕出了春色。
到了请宴当天,来的宾客无不为此手笔感到咋舌。
就连本就是做彩帛买卖的姚家人,也不免因蒋家的财大气粗而有些吃惊。
姚之如私底下问蒋娇娇:“你们家是有什么喜事么?”
“没有啊。”蒋娇娇其实也挺兴奋的,为了配合今天这姹紫嫣红的氛围,她还跟着小姑也把自己好一番打扮,说道,“就是我婆婆难得有心情要请客赏花,我爹爹孝敬她老人家。”
姚之如这才注意到蒋娇娇今天穿了新裙子。
她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对方裙摆处,盯着看了两眼,然后由衷地道:“娇娇,你的鞋子好好看。”
蒋娇娇顺着也低头看了眼,伸了伸脚,笑道:“不是新的,你要喜欢的话我回头跟娘说一声,照这个花样做一双送你当生辰礼。”
她穿的是双花靴,上面用混金线绣着牡丹,还用猫睛石点缀作露水。
姚之如本来下意识想婉拒,但又实在很喜欢这个样式,于是纠结了一下,终是忍不住心头喜好,笑嘻嘻地拉着蒋娇娇的手晃了晃,说道:“那谢谢你了,我就要个这花样就成。”
她心里有数,知道这双花靴最贵的三处就是面料、金线还有猫睛石。面料她能收,是因为知道自己多少能还得起礼,但销金之物却不是她们这些小孩子能随便说送就送的。
至于猫睛石,姚之如则连想都没想过,都知道那是胡商才有卖的,得来稀罕,价值不菲。
她只能在心里羡慕一下蒋娇娇。
蒋家在宴席的安排上并没有沈家那样泾渭分明,因此次请的全是女眷,所以只分了大人和孩儿席。除了必须由母亲在身边照顾的小娃外,其余孩子们都单独坐到了孩儿席那边,席上也没有分男女,全都坐在了一处。
蒋娇娇就拉着姚之如坐在了自己旁边,然后看了眼自己另一旁的空位,想到谢暎今日还是不能来赴宴,不免有些遗憾。
她就打算等他晚些过来读书的时候一定要让人把院子里的灯笼都点上,也好给他分享分享冬天里这样好看的景致。
“沈小官人他们来了。”姚之如忽然轻声说了句。
蒋娇娇经过上回把心中积闷说出了口,此时再见到沈云如也没有以前那样的不自在了,反而从容了不少。于是她顺着姚之如的视线看去,轻轻点了下头:“嗯。”
蒋修招呼了沈约入座,见沈云如走上来,也客气地见了个礼:“沈小娘子请自便。”
沈云如这几天其实一直想找个机会和他说话。
沈家寿宴之后没两天,蒋修就托沈约把重新买的面具交给了她,新的这面具做得很漂亮,用的料也好,瞧着果然不是敷衍她随便买的。
但沈云如原以为蒋修会说些什么,譬如上次他没有亲自正式说出的道歉,又或者其它示好的话。
可沈约却说蒋大郎并没有让他转达别的,只道这是那天答应买给她的,多的也不曾讲。
沈云如也就不好跟弟弟说多了,毕竟那天的事情她亦自知言行有失,大家都就此揭过才是最好。
故而今天在蒋家的赏花宴上碰了面,沈云如就有意地留了点双方说话的空隙,或者说,她是给了蒋修一个说话的机会。
结果蒋修的确是说了话,但却只是平平一句礼节之语,甚至都没有比平时多看她一眼,打完招呼就自去和那些男孩子们一起聊天了。
似乎和他往日的态度没有什么两样,但又和那天在沈家讨好她的样子明显不同。
沈云如有些愕然,也感到有些许失落。
但蒋修既再没有表示,她也不可能追着他去问,正好她姨婆家的小娘子在唤她入座,于是沈云如忙应了声,走过去坐下的时候心中还好奇地想:怎么蒋家这回办宴还请了自己家的亲戚?
坐在对面的蒋娇娇其实这会儿也发现了。
她也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婆婆办宴要请沈云如家里的亲友?而且这亲友还不是别人,正是那天在沈家福寿堂里有份笑了她小姑的人。
蒋娇娇虽不至于多么记仇,但向来喜恶分明,很是不理解为什么自己还要请她们来吃饭。
既是家中小宴,难道不该请的都是走得近的亲友么?她的外家都没有人受邀呢。
于是她悄悄扯了下蒋修的袖子,对兄长耳语了两句,告诉对方此时坐在沈云如身边的小娘子就是谁谁家的。
蒋修微讶:“真的?”
蒋娇娇点了点头,说道:“我想去婆婆那里看看。”
蒋修忖道:“我和你一起去。”他也好奇长辈为何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