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知道错了,那就速速把这些都拿去扔了。”沈庆宗沉声道,“今日功课多罚一遍,做完才准睡觉。”
沈庆宗根本没耐心去听儿子的辩解,在他看来小孩子贪玩本就是天性使然,而自己需要做的就是及时进行教诲,避免孩子们在还小的时候便养成耽于逸乐的毛病。
沈约本想将自己的迷茫再说一说,但看父亲满脸不想再听的样子,便也只能闭了嘴。
沈庆宗静静看着儿子抱了一堆杂物往外走去的背影,孩子略显吃力的样子让他不禁有几分心软,想着是不是刚才语气重了些,或是打得疼了?
但他终是什么也没有做。
沈庆宗心里其实很清楚,相比起长子的柔和谨慎,次子的性格要更加像他,一样是追求上进,不愿落后于人。就算是做玩具,他也更倾向沈约肯定是为了证明能做得比别人好,所以才在这里废寝忘食一般地较着劲。
可是他同样也觉得这些都是没有意义的事。
他每月休沐才能回来关顾他们的功课,与其让他浪费时间去与孩子讨论半天这个风筝有没有做的必要,倒不如只抓重点。
童年转瞬即逝,少年明日便要长大。
他十九岁中举,而陶若谷二十为探花。
他不想让儿子做另一个他自己,他想让他们成为的,是另一个陶宜。
***
沈约自那日“半途而废”地把东西都扔掉了之后,人就一直有些低沉。
蒋修和谢暎都看出来了他佯作平静之下的异样,委婉问起,他也并不说。
沈约心里觉得他是失去了一次证明自己的机会,这令他感到有些遗憾,也有些不服气。但他毕竟不是蒋修,与谢暎更谈不上有过节,所以他既不会冲动地要去和谢暎当面比较什么,也觉得这样不友善的情绪不该迁于他人。
他应当自己用足够的修养来使其平静。
而回到家之后,他也更用功地读书。
“二郎。”有人敲了敲门。
沈约抬起头,发现是他大姐姐领着姚家的小娘子一起过来了。
姚之如虽不是第一次来沈家,但这却是头回来沈约的书斋,若撇开以往大家凑在一起时她与他对话的次数不算,这大约也算是她第一次和他有面对面的交流。
她不免有些兴奋,也有些紧张。
沈云如是带姚之如来找沈约借书的。
“姚小娘子刚开始学棋,你以前写的那本棋谱注录正好可以借给她看看。”沈云如与其说是来和弟弟商量的,不如说是来直接通知。
沈约心里其实并不太想借。
那本棋谱注录是他以前刚开始学棋的时候自己做的,上面的棋局是他一笔笔画下来,心得体会也是自己一句句批注的。虽然他现在已经用不到,但不代表不珍惜。
他觉得姚之如在劝淑斋里求学不过就是跟个风,根本用不到这么认真的注录,反担心她拿去随意放置,他又不好要回来,也就等同于丢了。
但他姐姐已经开了口,他也就不好多说什么,转身去书架上把注录找了出来,顿了顿,递到姚之如面前,委婉地道:“你若觉得看着没有意思,就拿回来给我。”
姚之如双手把册子接了过来,点头道:“我会认真看的。”
沈约没有多说。
等姚之如走了,他才问沈云如:“你怎么想起来管姚小娘子学棋的事了?”
沈云如走到旁边坐了下来,貌似随意地回答道:“原本就答应了要带着她学课的,既然她跟不上,我帮帮忙也没有什么。”
沈约并不相信她的说辞,直接道:“那你早前在姚家带着她预学的时候怎么没想起找我来借?”又道,“大姐姐,你以后还是先同我商量一下吧,她又不是认真要学,你何必拿我的东西去卖好。”
沈云如有些生气,说他:“那注录你早就不用了,问你借去看看有什么?大家都是一巷邻里,你作甚这么小气!”
沈约本来心情就不太好,这会子被她一责,顿时也有了气性,当即驳道:“你要讨好人,那你就拿自己的东西去讨好,慷他人之慨算什么本事?人家苗小娘子也不曾是靠的蒋家郎娘给她长脸。”
沈云如倏地一怔。
她的脸有些发红,咬着唇半晌没有言语。
沈约说完这话其实也有些后悔了,他知道姐姐的性子,这话说穿了出来定是多少有些伤她。
气氛凝滞了片刻,他正打算说些什么来缓和,便忽见沈云如满眼不服地轻笑了一下。
“不过就是显摆了些我们永远也用不着晓得的东西,这就算长脸了?”她气恼地看着他,“靠自己便靠自己,往后我也再用不着你!”
沈云如负气地说完,便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书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