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雪花大的很,斜斜地飘进江姜裹得严丝合缝的衣颈里,这幅身子惧寒,江姜缩了缩,紧紧捂住手中那个鎏金猫样的暖炉。
那暖炉外又套了层绣得灵动的白猫绒布,握在江姜指尖,一时间都分不清是她的指白还是那只白猫更白些。
夏枝身量高在前面为江姜撑着伞,雪落了她半边肩膀。府上积雪的路都被下人打扫干净,但这天气仍在持续下雪,江姜走得很慢。
腊梅花的浓香并着寒凉的雪传进鼻息间,江姜打了个寒颤。
夏枝在旁心惊,“小姐,这雪要下好几日,有什么急事要去找老爷……”
若是伤了身子,她必定是第一个受罚的。
江姜随口道:“自然是有要紧事了。”
能拯救一府性命的要紧大事,只能宜早不宜迟。
一路上有惊无险地走过,江姜唇都有些紫了,这天气着实太冻人了,暖炉竟也快没了温度。
江姜到了她阿父院子时,刚巧薛景从里面走出来,身姿仍旧单薄,一袭黑衣像是雪天中矗立的寒刀。
薛景显然也看见了她,垂下眼皮正欲躬身,突然江姜那双捂着暖炉还算温热的手掌覆在了他抱在一起的拳心上。
一旁的夏枝张口似是欲说些什么但终究还是忍下了,本来如今这种男女之防看的并不重,只是明明昨日小姐还对他避之不及,今日竟又对他上手了……
“薛景,你怎么不多穿一点?”
江姜的声音在薛景耳畔响起,有些瓮。
与他比起来,江姜穿的着实温暖,身上的那件披风是红色的狐皮,巴掌大的脸一半都藏进了皮毛里,露出一双莹水的杏眸。
这种珍贵的皮毛怕是百金难求,却被她毫不在意地穿在府中溜达。
薛景不着痕迹地收回手,只觉得江姜的声音天真却像是掺着利剑,自己为何不穿多一点她难道不是最清楚的吗?
夏枝撑着伞的手微微一抖,目光小心地瞥了眼江姜。
江姜一窒,好吧,原来是她自己。
“奴不冷。”
他低低回答道。
的确不冷,刚刚江姜感受到了,他很烫,烫的快烧了,烫的不太正常了都,江姜立马就猜到他或许是发烧了。
江姜的手重新覆到那暖炉上,当真觉得这暖炉有些无用了,她知晓薛景对自己现在必定是防备的很,轻淡地与夏枝提了一句,“为他请府医。”
至于她请府医的原因,薛景心中又定是在胡想了,江姜没想解释,身子擦过他走进院里。
苍茫的雪天中,一切都是白的。
薛景突然回头望了江姜一眼,她红色的狐狸皮上压着簌簌的雪花,像是团火。
他看见江姜将手中暖炉塞给了夏枝。
心中猛然起了个恶念,谁都知江家小姐身子骨不好,若是她能冻死在这几日的大雪中便好了。
但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远处的群山黑压连绵,山顶上余了些白雪,似是终年难化。
薛景知道,那是彻云山。
修真第一山。
刚刚江家家主答应了自己会找人带他去那里修炼。
他的确是个好苗子,江父清楚地明白这一点,如今大家趋之若鹜去修仙成大道,他们江家也必然要牵上仙家这一条路。
但江父却不清楚薛景白眼狼的性子,他心中所想的是互利共赢,而薛景心中想的却是将来得势了该如何来报复他们。
自己在江父那里根本没有谈条件的资格,唯一能算得上的便是江姜,她需要自己的血。
而他的条件就是愿意无条件地为江姜提供血。
毕竟若自己是个死人了,这身骨肉皮血便也没用了。
这就是薛景知道的自己的价值。
火红色的身影入了屋内,薛景低眉敛目收回了目光,又是一副软弱可欺的模样。他的腿伤还没好,深一步浅一步地踩在薄雪结冰的青石路上,寒风吹进他的衣角,他仿若未觉。
江父的书房中没有点炭,与外面的天气相比暖和不了多少。
在书中,江府这一家子有名有姓的只有江家兄妹,江母早逝,江父也没再娶,江姜与其兄长江元,是名副其实的草包少爷与病秧子小姐。
江姜叹气,这一家子的人杰地灵全聚在薛景这个外来者身上了,她想想就为江父感到倒霉。
“今日雪下得这样大,怎么想起来看为父了?”江父声音微沉,看着江姜苍白的脸色起身去屋角点了炭火。
江父身量挺拔,光瞧模样是有些冷硬严肃,屋内温度不高但他只穿了一身薄袄。
银丝炭慢慢燃起,铜盆上画着张牙舞爪的凶兽,没有升起一缕烟丝,暖意一点点笼罩开来。
“自然是想阿父了,”江姜笑着说道,她不知道江家父女之间是如何相处的,所以基本江父问一句她才答一句。
“说吧,来找我做什么?”江父揉了揉额角,像是头疼,江姜眼睛一亮特别识时务地上前替他揉起来。
“刚刚薛景来找阿父说些什么了?”她问。
江姜揉了一会儿,力度不轻不重,江父闭上眼看似轻松了些。
她从前自己熬夜码字头也会疼,便学了些这按摩的技巧,恰巧就在这派上用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