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还受了气?”圣上意外又不意外。 不意外是知近来京里的闲言碎语不少,意外的是竟还真有人找麻烦到福乐面前去,怎么说福乐都是郡主身份。 圣上脸色不大好。 毕竟赐婚的消息是他未封口,任由着传出去的,没想还真有没脑子的赶着去给他亲赐下“福乐”封号的郡主找不快。 沈敬轩眼瞧着龙颜不悦起来,怕圣上多想,忙又拱手道:“也没大碍,听说那天还碰上了萧小将军,还得萧小将军援手,救了福乐一命。” “哦?”要不说沈敬轩心思转的快,一句话飞快转了圣上的注意力,圣上十分有兴趣地瞧向萧靖,“竟还救过那丫头一命?” 坐在一旁的陆大学士这会儿冒着冷汗站了出来,“回圣上,这还要怪小女的马车惊了郡主,微臣替小女请罪。”说着跪了下去。 这样一来,场面便闹得有些大了。 圣上没想到,陆大学士的女儿竟也在这里面插了一脚,莫不成刚萧柏远的话非空穴来风,还真有意同陆大学士家结亲不成? 圣上心里又有点不大好了,心说萧柏远也是个浑的,若最开始便有意与陆府结亲,大可上折子言明,他直接赐婚便是,何必要他费心思挑选?现在要他如何收场? 要不说做皇帝的就容易多想,才一瞬间的工夫,已脑补了好几出。 待沈敬轩开口后,方知是自己想多了。 “陆大学士严重了,是福乐在此之前同忠国公府的两位小姐发生了点口角,气恼之下没仔细看路的缘故,怨不得陆大小姐。” “忠国公府的两位小姐?”圣上出言。 “是。”沈敬轩应道。 圣上面色沉静如水,听不出什么意味地哼了一声,“忠国公府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沈敬轩坦然立在下面,未言语。他非是来给忠国公府上眼药,话赶话赶出来的,纵惹了圣上不待见忠国公府,却也不算冤枉了他们。 圣上让陆大学士起来,又笑着瞧向萧靖,“既救了福乐那丫头一命,想来也是缘分。” 萧靖恭顺:“算不上救命之恩,只是凑巧罢了。” 圣上笑呵呵的无视他这句话,抬手,“来人,拟旨。” 众人微惊讶。 圣上却再懒得理他们。为赐个婚,扯出这么多事儿来,还是一早把这个婚事定下省心。 于是,宫宴还未正式开始,尚在坤宁宫卖乖装羞的沈君珺,便接到了赐婚的圣旨。 “……待及笄后择吉日完婚,钦此!” 跪地听旨的沈君珺傻眼,一众夫人小姐也是始料未及。 这婚事……就这么定下了? 还是皇后反应快,雍容地笑着起身,对着沈君珺道:“这丫头,高兴傻了不成,还不接旨?” 静康长公主也忙在暗里推了沈君珺一把,暗自着急。这丫头,这种关键时候还傻愣着。 沈君珺回神,想着圣旨里提到的几个词,娴熟大方,温良敦厚之类,嘴角几不可见地抽了抽,满是无奈地接旨,“福乐接旨,谢圣上隆恩!” 随即,一圈人围上来,真心假意地送上一大堆祝福。 沈君珺木讷地听着,仍在傻傻地想,这……她这就成了萧靖的未婚妻了? 沈君珺砸吧砸吧嘴儿,好像也没啥。 反正成婚还要等她及笄后,四五年呢,听说萧靖在这之后还要回边疆,如此相隔甚远,也碰不着面,好像对她也没啥大影响。 琢磨一番,发现近日无忧,沈君珺十分想得开的把这事儿丢到脑后了,开始笑眯眯地接受四周人夸奖。 萧靖原本还担心赐婚的圣旨发下去,沈君珺会不乐意。 但当他在宫宴上瞧见对面坐着的姑娘,在笑眯眯地偷喝果子酒,被静康长公主抓包还继续撒娇耍赖时,心里有那么一瞬间产生了点微妙的感觉。 莫非……之前是他想错了?小姑娘只是气性大,非是不愿嫁他? 润亮的黑眸飞快闪过一抹困惑,心中却有种放下了某件心事的轻松感。 虽说他现下不可能对一个小丫头产生什么感情,但默认圣上赐婚,他打的算盘却非君子行为,心下还是有点歉意的。 现下她愿意,倒是皆大欢喜。 只能说,这真是个美好的误会。 宫宴过后的第二日。 因已认定赐婚的事算告一段落,睡了一觉的沈君珺便将与此相关的人与事均抛到了脑后,这一早她正琢磨着怎么能把被驸马爹收回的大金小金再要回来,公主娘身边的大丫鬟巧容来报,说萧小将军差人送礼来了。 沈君珺懵,“谁来送礼?给谁送礼?” 巧容抿嘴一笑,将手里捧着的檀木盒子在沈君珺跟前放下,“自然是萧小将军给郡主送礼来了。” “他能给我送礼?”沈君珺瞪圆了眼睛盯着面前这个长长方方的黑木盒子,觉得不可思议。 那个面无表情的冷面将军还会给小姑娘送礼? 巧容脆生一笑,提点道:“这当然不是普通的礼物,是纳彩礼呢,公主说了,还要您做个小物件,等过两日给萧小将军送去。” 沈君珺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这好办,”沈君珺应下,转回头对听雪一招手,“听雪,拿个荷包给巧容姐姐,让公主娘送去将军府。” 逗得周围丫鬟们均抿嘴乐了。 巧容也笑,不忘点明,“公主的意思是,让您亲自动手做个物件送去。” “我才不要!”沈君珺张口便拒绝,坐在那里抠手指。 她才不要给那个混蛋做荷包呢,那混蛋一点都不好。 转回头又可怜巴巴地瞅巧容,“巧容姐姐,你跟公主娘说嘛,我不擅女红,就不做了吧?” 巧容无奈,“奴婢来时公主已经吩咐了,要您无论怎样都要做个小物件出来,否则,以后都不准您出门。” 听到不能出门,沈君珺便哀叹了一声,顿时噘起了嘴。 瞧着面前的黑木盒子,突然伸手推了一把,“那我不要他的礼,你让公主娘退回去。” 巧容当真觉得,这个郡主小主子纵是生气使性子的时候,也十分可爱。当下抿唇笑着摇头,“郡主哎,这礼可退不得,圣上赐婚,您可是接了旨的。” 沈君珺憋屈地把下巴放在了桌沿上,睁着一双桃花眼欲哭无泪,“怎么这么麻烦啊……” 憋屈无奈又不得不认下的小模样,逗得丫鬟们又是一声笑。 等巧容走了,听雪忙凑上来开解小主子。 “郡主莫愁,您年纪尚小,公主让您绣个物件只为全了礼数罢了,绣的好不好没人挑的。” 沈君珺生气,扭着小腰,“我才不是怕绣不好,只是不爱给他绣罢了。” 一旁听音也凑上来,闻言捂着嘴笑着来哄她,“萧小将军不是也送了礼来?郡主全当还他人情罢了,随便动手绣一件也就是了。” 沈君珺瞧着面前的檀木盒子,别扭道:“那就先看看他送了什么。” 听雪听音,及后头伺候的四个二等丫鬟话梅、金桔、蜜枣、甘杏均小声笑了。 听雪上前,替她将檀木盒子打开。 盒子红绸之上放的是一枚玉佩。 还是一枚沈君珺非常眼熟的玉佩。 看着玉佩上刻着的“萧靖”二字,沈君珺怔了一下。 这正是那天在酒楼,沈君珺不小心从他身上拽下来的那枚。 怔过之后,沈君珺就有点莫名,摸了一把玉佩,又轻摔回了盒子里,去瞅自己身边的丫鬟。 “他送我玉佩干嘛?”还是一枚款式只适合男子佩戴的玉佩,“给我压箱底吗?” 听音笑着打趣,“男子送女子玉佩,是表定情呢,姑爷在向郡主表情啊。” 听雪也跟着附和,连带着四个二等丫鬟也凑趣。 沈君珺嘴角抽了抽,还表情呢?他都十八了,会看中她一个十岁的丫头? 嫌弃地看了一眼静静躺在盒子里的玉佩,沈君珺撇了下嘴,随口道出真相,“不,我倒是觉得,他是不知道送什么好,随手从身上拽下来的。” 众丫鬟:“……” 没过几天,萧小将军便收到了未婚妻子的回礼。 侍卫将礼盒送上来的时候,萧靖正在书房研究一个阵法,听到公主府回礼,他还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后才想起前几日,府里要向公主府送纳彩礼,管家还问他要给小姑娘送什么礼来着。 当时他听到管家问话,着实愣了一阵。 他从小在边疆、在军营里摔摔打打长大,身边都是男人,还真不知给小姑娘该送什么礼。 管家盯着一阵,他没法,便扯了腰间的玉佩送了出去,想着既是纳彩,送玉佩当是合礼数的。 等管家捧着离开,他便将此事抛到了脑后,没想今日还会收到回礼。 “呈上来看看。” 他屈指敲着桌面,当真有两分好奇。 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张被叠得整整齐齐的绣帕,上好的蚕丝冰稠,一角歪七扭八地绣了闺名。 沈君珺。 萧靖瞧着那上面蚯蚓似的三个字,一贯平淡的面容上,难得扭曲了一下。 合上盒子,萧靖忍不住想。 真委屈了驸马爷给她取的好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