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一项道院非正规也不合法的秘密隐藏项目“强制报废丹炉计划”就这么稀里糊涂开始了。
主因与动机均来自姜糖,主犯李炬,从犯姜糖,还有明明知情却胜似毫不知情的协助与包庇犯,张颜。
都说患难见真情,一起干过蠢事的人也更容易成为朋友,就算不是亲密无间的,但也不是点头之交的浅淡交情可以比拟的。
至于原因,自然是那些被熔炼沸腾了的有毒白毛在高温大火下激化了剧毒的特性,一件件地侵蚀掉原本还能用成百上千年的丹炉。
属于道院公共财产,不能据为己有、恶意损坏的公共教学设施。
所以,事后需要赔偿的东西多了一件又一件。
闯祸的几个人最开始的时候还没有什么事后被追责的觉悟。
李炬正在操控丹炉,打出各种各样的法力和复杂手法,进行着姜糖虽然看不懂但总觉得好像很厉害的高端操作。
“已经是第三个丹炉了,这次应该没问题吧?”姜糖隐隐感觉有点不妙。
但事情还在他感觉的掌控之中,光是看一下李炬从容自若的状态,姜糖又觉得放心了许多。
“能有什么问题,这种事情,也并不算是太大的挑战。就是成丹而已,又不是要有什么明确的作用,其实只要达成封锁毒性的唯一目的就行了。”
不愧是道院神火峰优秀的二年级弟子,果然就是靠得住……姜糖心想。
张颜此前换来的丹炉也同样被烧爆了,
说起来比较丢人的事情是,姜糖本来想着要去搬一点丹炉过来,结果尴尬地发现自己还不是这些炉子的一合之敌。
小的还算可以,但是大一点的就真的完全不行了。
“这个……张颜同学,你能,帮我搬一下吗?我——人家搬不动。”姜糖害羞又眨眼,又开始没脸没皮地作妖。
“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道理是这样的没错,但有时候总会遇上无懈可击的完美人,比如浑身毫无破绽的张颜。
她没有一点反应,灵动安静的眼神中充满了对于人类迷惑行为的疑惑。
没有等到期待的回应,觉得尴尬的反而是姜糖自己,他被自己的话语给恶心到了。
在他身边,不久前画完画的画绝看起来总算是从那种沉醉痴狂的状态恢复了正常。
她依然盯着姜糖看,微微皱着眉,代表她正在思考什么复杂的事情。
此时的“白毛姜糖”头发比较短,相对之下,容貌就成了比较容易注意到的部分。
“你……其实是姜糖?”张颜的脸色突然变化不定,姜糖可算是愁坏了。
他觉得张颜虽然天真,但似乎“天”生“真”的就是能降服他。
“你要是察觉不到,你就一直不要察觉到啊……一会聪明一会呆萌,你这是要闹哪样,不会真是装样子逗我玩吧,准备在最后的最后来一句‘你的反应真有趣’之类的,然后我的又一段黑历史又完成了。”姜糖心里叹气。
没来由地,姜糖想起了一个叫做快慢刀的东西,打的就是猝不及防的心理状态。
事到如今,姜糖只能认命。该来的还是来的,说出去的谎言,终究是要以更加沉重的补偿一并算清。
他不知道张颜会思考到什么程度。
比如是“伪装身份,居心不轨地试图接近和亲近张颜。”
再比如是“借助着不存在的身份玩失踪,直接赖掉那些本应该偿还的药草。”
说实话,姜糖虽然不会有这样歪门邪道的图谋,但向来如此揣度的他很轻松就想到了这种程度的事情。
如果再深入想想,说不定能挖掘出来很多东西,还能有更过分的玩法。
“这种卑鄙的事情,这辈子就不要再做了……”姜糖已经下定过决心了,至少不能对无辜的人恶意使坏。
但姜糖还是太天真了,根本对于一个人的强大一无所知。
“那就是说,我已经将你的剑还到你手上了!而且是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想通了一切的张颜脸上又是开心的表情。
姜糖总有种在张颜面前抬不起头的感觉,准确来说是自惭形秽。
“相比于你的天真,心思复杂的我真的是内心污浊不堪。”姜糖在心中无语了。
对于帮着搬丹炉请求,张颜没有拒绝。她用的是画卷的搬山之力,主要输出的是法力,也不是她亲自动手搬。
一只只炉子出现在李炬周围,这位玩火的专家从轻松逐渐变得凝重,从沉思之后,开始某种难以理解的大彻大悟。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说出来的话,总让姜糖觉得非常不安心。
周围的炉鼎越来越少,姜糖已经在周围的楼层寻找遍了,他带着免费的搬运工上三层下三层地到处跑,将楼层搜刮得干干净净,大锅套小锅地将所有能用的都带了过来。
可是,原本应该早就结束这项工作的李炬始终都在沉凝和钻研,姜糖询问过好几次,每次他都回答说——
“我生平最讨厌在重要的时刻打断思考过程,你知道这是多么严重的事情吗!”
姜糖可以不懂炼丹,但他会数数也有能思考事情的脑子。
“果然是有什么问……”他还没能说完,就又被李炬打断了。
“快来搭把手!再换个换炉子!”
这种时候,姜糖只能硬着头皮上。说实话,他倒是相对没有那么害怕毒素的威胁,比较怕炼丹塔提供的火。
“我要是在厨房打过工,这时候大概会想到冒失的厨子炒破锅或者油锅起火的慌乱事故吧……”姜糖嘀嘀咕咕,在替换的过程中又是被烫着又是被毒液溅到。
这些事情他都没说,对他的影响其实也不算大,说了反而在掩饰自身问题上更加麻烦。
一路的过程乏善可陈。
第三个锅破了。
第五个锅破了。
第十个锅破了。
“我能不能问问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已经第十一个锅,不是,炉鼎破了,剩下的数量已经不多了。”
“我尝试了很多方法,但是就是无法凝成丹丸。”
“原因呢?”
“应该是火力不够。”
“这都已经最大火了,炉子都一个个烧破了一堆!”姜糖指着那一摞堆在一起的破烂玩意,从顶上倒水的时候,没多久就能从底下漏出来,是实实在在的全都破了,没有一个幸免于难。
相比之下,李炬和姜糖两个闯祸鬼换了这么多次,居然都没有漏液,这算是一切不幸中的万幸。
仔细想想,连专门用来高火炼丹的坚固容器都支撑不住,真要是滴在地上,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好后悔……”姜糖真是觉得自己多此一举了,早知道就不要剪头发,或者剪下来就那么拿着,“主要还是担心隐患,虽然就那么维持着没事,从现在的危险情况来看,这种毒性可不比那几种花草的毒柔和,反过来考虑,反而是留在头发里能相安无事显得比较假。”
明明那时候还没这么多幺蛾子的,只是有潜在危险。
“就是因为火力不够,所以成丹才出现了问题。”
“这火力还不够?”姜糖看着几乎是在喷火的地面火焰输出,相比之下,煤气灶简直是过家家。
“这火力只是用来常规练习的,比起并不注重火力本身的心火神炉都略有不如,更不用说那些专注炼丹的火法,灵火,和某些稍微相对常见的天地自然诞生孕育的火种。”
“既然不行,那这种东西放在这里做什么?这不是耽误事情吗。”
“一般而言,会用这种火的都是资历浅刚入山的弟子,没有自己的火才会用。那些道院的长老、教习,那些会炼丹的师叔辈都是自带火焰的。”
“所以,炉子也是一个道理?”
“对啊,但凡是自己拥有炉鼎的,基本应该会比这些好很多。其实不同的火和炉鼎手感也不同,微小的差异可能会导致截然不同的结果。”
姜糖盯着李炬的表情越来越可怕,眼神简直像是要杀人。
“所以你明明知道这些,还在这里顶着重重困难和限制,居然还担保说没有任何问题!?”
“我只是在阐述一件事实情况而已,从始自终,我都没有一句假话。”
“你最开始说没有问题,就是最大的假话!!!”姜糖看着李炬隐隐有火焰标记的眉心,突然想到了一个或许可行的方法。
这一层突然安静下来,只有炉子里毕毕剥剥的毒液沸腾声,像是尾巴一样跟着姜糖的张颜不知何时又进入了画画状态,气氛甚至有点……旖旎。
姜糖的表情越来越豁达,眼神从之前的凶狠变成了微妙难言的古怪,语气也温柔得骇人,“我说啊……李炬大兄弟,你一定很会玩火吧?”
“你想干什么!?”李炬本能觉得就不太对劲,尤其对于这个称呼觉得不安。
“朋友,现在这个事情我们骑虎难下,你作为最关键的核心重要人物,表率作用至关重要。你的情况大家都心知肚明,心火神炉,其实是能用的吧?”姜糖开始逼迫。
“我能想出别的办法,再等等!”
“等什么等,锅都要用完了,等到最后我们两个一起用手捞住?是你说没有办法的!”
“还不是你拒绝了我直接倒掉的建议,本来这做法简单又轻松!”
“不是我拒绝了你的提议,而是我问你会不会造成污染扩散,你的回答是沉默。”
这是事实,对话就发生在不久之前。
“还不是你带来的剧毒!”李炬思考应对的话语,最后满脸通红,也只有这么一句话而已。
“我反复确认过的吧?我说了剧毒,也问了会不会有问题,甚至反复确认过很多事情,你都打包票了的。而且你还嫌我啰嗦!要不是我仔细,你现在肯定全赖我!”
“我——”李炬又无言以对。
因为这也是事实。
之前那些他不在乎的问话,现在正在一条条成立,最终都用来限制姜糖一起来和他承担当下的责任。
如果不是回过头去没发现什么明显有问题的对话,李炬甚至怀疑姜糖就是故意算计他的。
“决定吧,反正你是专家,你掌握了一切权威和主动权,我只是个负责提一点建议的外行人,最终的决定还是要你来。”擅长拎清楚或者说是推卸责任的姜糖已经将自己完全摘出来了。
相当“冷面无情”。
【其一,你们依旧这样继续消耗下去,终于将丹炉彻底全都报废了。】
【你怂恿纵容李炬用他的心火神炉来炼毒丹,他迫于颜面答应了这样做。】
【他对无法成丹的判断是正确的,这种熔炼的毒液需要更强的火焰来完成凝结过程。而李炬的心火神炉做到这件事情绰绰有余。】
【这个过程对他来说相当折磨,是有史以来最艰难的一次经历。但倒是没有太多的危险,不是多复杂麻烦的一件事情。】
【总的来说,这是一种麻烦但是稳妥的处理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