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老爷子记起五年级二班有几个不老实的混小子,上学放学就喜欢找卢卡的麻烦,堵着小卡瞎编些不入耳的“歌谣”还对他扔石子。
几个臭小子被老爷子警告过几次,乡下孩子胆儿肥,也只是当着老爷子的面不敢这么做了而已,在学校里的,楚老爷子也没办法一直护着卢卡。
千禧年左右,乡镇学校的老师动手打学生都不是什么新鲜事儿,对十年后在网上引起热议的“校园暴力”,老师们并不当回事儿。
借着那几个混小子的由头,楚老爷子好说歹说,拜托副校长把卢卡转到了一班。
这下,两个孩子可以在一个班了。
乐月知道这个消息以后,高兴坏了,迫不及待地想和卢卡分享这个好消息。
这几天,卢卡下午都在荷塘边的破庙帮老和尚捯饬菜园子,乐月抓着草帽和咬了一口的红薯饼,兴奋地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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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口荷塘边的小庙。
“卢卡!”乐月一路跑过来,三步并作两步跳上石阶:“我有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诉你!”
小姑娘清脆甜美的嗓音,并没有打破任何佛门的清净,乡村的小庙,更像是在烟火气中的修。
卢卡正用压水井压出来的水冲走脚上的泥巴,一抬头,就看到脸蛋红扑扑的小姑娘。
乐月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背心裙,奶油白的一字凉鞋,一手捏着一只纸袋子,一手压着脑袋上的草帽风风火火地跳进来。
乐月平时总是瞪得圆溜溜的大眼睛,弯成玄月,唇边浅浅的梨涡也透着甜。
卢卡低下头回避乐月的目光,却清晰看到她奶油白的一字凉鞋露出像嫩莲子般白皙的脚趾。
长大后的卢卡,曾无数次想起这个场景,那个像宫崎骏动漫里溜出来的女孩,是那么可爱又那么遥远,像挂在天边的月亮一样,发着光。
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卢卡只敢偷偷幻想,如果有一天,这月亮只属于他一个人就好了。
“给你吃,我尝过了,好甜好香呢。”乐月一蹦一跳跑到卢卡面前,用手捏了捏纸袋子,拧起漂亮的眉毛:“唉?怎么变得软乎乎的,不脆了?”
乐月打开纸袋子,又咬了一口,像小仓鼠一样咀嚼起来。
小姑娘有点沮丧,口齿不清地说:“刚刚还是脆脆的呢?算了,你别吃了,凉了就不好吃了......”
乐月想把纸袋子藏到身后,被卢卡一把拿走。
卢卡三口两口把剩下的红薯饼吞下肚,差点噎住,低头掬一捧凉水喝下去,有点狼狈地说:“好吃,软软的也好吃。”
“原来你喜欢吃软的呀?”乐月笑嘻嘻的,这才想起来还有正事儿没和他说。
“下周开学,你和我一起分到五年级一班啦,我想去找班主任岳老师,让她安排我们当同桌!”乐月弯腰偏头,从帽檐里看卢卡:“喂,你有没有在听我说什么哇?”
“啊,哦......”卢卡回过神来,压水井的水溅了一点到乐月细白的小腿上。
“好凉好痒,不过好舒服呀,我跑着过来的,热死啦。”乐月干脆脱掉鞋子,也学着卢卡的样子冲脚丫,还调皮地踩了卢卡一下。
卢卡半张着嘴,脚背上像被一条滑溜溜的小鱼儿蹭过似的,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他手上继续压着水井出水,让乐月可以玩个尽兴。
敏感的乐月一下子就发觉,人类的悲欢似乎并不相通,卢卡的表情,看起来并没有很高兴的样子。
确切来说,是一丝高兴的情绪都没有。
怎么有人把别人的好心当成驴肝肺呢!
小脾气一下子就蹿了上来,乐月气鼓鼓地故意踩了卢卡一脚:“五年级一班是快班,班里同学成绩更好,能进到一班不是高兴的事情吗?还是,因为和我一个班,所以你不开心?”
“不是......”卢卡咬住嘴唇,艰难吐出两个字,不知道怎么和乐月解释。
“那是什么?”乐月打破砂锅问到底,双手叉腰不依不饶,和连珠炮似的发问:“喔,我知道了,你是不是舍不得你们二班的同学,或者,你舍不得你在二班的同桌?你同桌是女孩子吗?漂亮吗?你不愿意和我当同桌,倒是早说啊,我就不让姥爷费那么大的劲儿了!”
“不是,月亮......”卢卡摇摇头,低声说:“在学校里,最好别和我说话。”
“为什么?”乐月瞪圆眼睛,不解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