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逐的生辰在七月十一日,今年是他的二十三岁生辰。
一大早,平黎就背着楚逐偷摸问拾九:“那把剑还未做成,还送吗?”
他说的那把剑,是拾九前世送给楚逐的生辰贺礼。
拾九不像别的姑娘家既会绣香囊做珠串,又会舞文弄墨琴棋书画,她除了舞刀弄枪杀人跟踪以外,什么也不会。于是她看到自己惯常使用的武器,想到为他亲手铸造一把好剑。
为了能铸造一把配得上楚逐的剑,她从年初就开始准备,用了毕生积蓄买了最好的玄铁,又跟着京城最有名的铁匠学习锻造之法,白天忙着执行任务,晚上便牺牲休息时间忙着这件事。
后来发生了告密事件,此事之后,她竟仍放不下这个做到一半的贺礼,拼着一身伤继续瞒着楚逐做。
只是,她能利用的时间更少了——因为那之后,楚逐隔三差五就会将她带去偏房,行那些事。
最后,赶在楚逐生辰之前,拾九终于锻造出了一把好剑,虽说不上举世无双,但作为一把佩剑来说,也不算失格了。
因找铁匠拜师这事托了平黎,所以平黎知道她准备送礼,一边帮她,一边笑赞她:“你个小傻子终于开窍了,知道讨好王爷了。”
讨好?拾九只是笑笑,不说话。比讨好更卑微的是,她倾心打造这把剑是不为任何目的的。
她现在犹记得,当初她送上那把剑时,楚逐只是淡淡扫了一眼,便让长行收了起来。
她更记得,当天晚上,楚逐便是拿着这把剑,挑开了她的衣服。
当一片片衣物从她身上剥落的那一刻,她面色煞白,如堕冰窟。
感觉破开的不是衣服,而是她的那颗真心。
那一刻,她甚至想他用这把剑结束了她的贱.命。
现在想来,那时候的自己是在太自甘下.贱了,明知道楚逐心尖尖上的人是墨萝嫣,还上赶着送什么贺礼,简直不要脸面,难怪楚逐会那般羞辱她,着实是她自己送上门去的。
这辈子,拾九再不会允许自己那般轻.贱自己。
“不送了。”她说。
“嗯,也是。”平黎点头,“你受伤这几个月根本没办法去铸剑,一个未成之物也不好送去给王爷。”
“平黎,你帮我把残剑扔进了铸烧炉,熔了吧。”
“为什么?”平黎一听就急了,“你傻么,等你伤好了再做呗,呈给王爷时跟他解释一下原因,王爷一定会谅解的。”
以王爷现在的性子来看,说不定还会很感动,然后大力嘉奖拾九。平黎越想越觉得这事值得继续做。
“配不上。”拾九只是摇头。
心念已断,残剑便只是残剑了。
“怎么配不上了?你用的是最好的玄铁,我给你找来的是京城最好的铁匠,你还学得那么好,成品不会差的!”
拾九却依旧摇头:“我不要了。”
平黎并不知道,以前的她若说“配不上”,指的一定是自己的剑配不上王爷,而现在她嘴里的“配不上”,是指楚逐配不上她的满腔真心。
“唉,真不懂你!”平黎摇着头走了。
*
平黎走后不过,楚逐又来看她了,他才刚刚下朝,放着前院寿宴之事不处理,先来了拾九这里。
拾九诧异,今天这么忙的日子,她以为楚逐至少晚上才会来。但是她也没有多问。
楚逐又是简简单单地问了问有无吃过早膳、有无上药等,拾九一一答了。
她不知道怎么形容现在他们两人之间这奇异的关系,不像从前那样纯粹的主仆,又无从定义其他的身份。
楚逐没有待太久,他在前院设了寿宴,朝中的同僚陆陆续续都前来了,他必须前去招待。
他起身走向门口,脚步却极为缓慢,最后在一脚跨出门槛前,终是顿住了脚步,回头道:“拾九,今日是我的生辰,你没有什么贺礼送给我吗?”
似乎之前的话全是铺垫,来这一趟只为了问这一句。
拾九没有惊讶,她想一定是平黎自作主张泄露了此事,然而她已经不准备送了,便恭谨道:“拾九卑贱,没有资格送王爷贺礼。”
楚逐静默了一瞬,如炬的眸光仿佛要将拾九盯透:“若我给你这个资格呢。”
而拾九只是低下了头:“拾九不配。”
楚逐不说话了,拾九也没有抬头,暖阳透过打开的窗户缝流淌进来,两人似在僵持,却没有剑拔弩张的气氛,外头甚至有鸟雀在婉转低.吟。
半晌,楚逐道:“你就在内院休息吧。”
提步往外去了。
*
这一日,摄政王府宾客如云,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连当朝小皇帝都派人送来了价值连城的贺礼。
之所以说是小皇帝,是因为皇帝年纪确实尚小,如今不过三岁而已。
大墨朝建朝至今才十六年,皇朝的来历说起来不太光明,是个不能被谈及的话题。
建立大墨朝的先帝墨慎之在三年前已经驾崩,只留下一儿一女,女儿墨萝嫣为姜贵妃所生,今年恰十六年华,儿子墨承越则是赵皇后所生,先帝驾崩时还尚在襁褓。
不过,因先帝再无别的子嗣,墨承越自然是最正统的继承人,于是便被拥立上了皇位。
好在墨慎之早有打算,在位的十多年他肃清朝堂,不但将前朝的势力全部铲平,还培养了一批年轻的臣子,其中楚逐和秦少安是他最器重的少年宠臣。
在驾崩前,墨慎之下了三道诏书。
第一道诏书是将楚逐立为摄政王,辅佐太子殿下。
第二道诏书是将秦少安封为一品大将军,掌管大墨朝一半以上的兵权。
第三道诏书,将自己唯一尚在人世的胞弟长德王墨商之从封地叫了回来。
因为有妥善的安排,所以墨慎之一朝驾崩,朝堂也未发生混乱,小皇帝风平浪静地即了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