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长德王称身体有恙,派人送来了贺礼。”去前院的路上,长行向楚逐禀报。
楚逐道:“他若前来,那才是怪事。”
当年,先帝的三道诏书,明面上是给了他们三人共同辅佐幼帝的权力,实际上,则是在利用他们三人相互制约,以维护幼帝的江山安稳。
是以,三人之间的关系尤为微妙。
而墨商之自恃自己为小皇帝的亲叔叔,当初建朝时还跟着先帝一路拼杀过来的,因此颇瞧不上他与秦少安。
“秦将军倒是来了。”长行又禀道。
楚逐“嗯”了一声,他与秦少安年龄相仿,都是先帝一手提拔起来的,少时有过一些交情,面上也维系得更好。
前院热闹非凡,满席宾客中却独缺了一个人。
楚逐其实并不在意,但依旧问了一句:“长公主还未到来?”
项叔忙回道:“长公主先时已到,安排在上座,方才突然说自己带来的猫儿不见了,便带人四处去找。我连忙派人跟着长公主,好像去了后厨。正准备禀报王爷。”
“将她请回来,说王府会替她找回猫,请她先来宴席。”楚逐吩咐之后,便前去接待其他人。
不一会儿,项叔却匆匆忙忙赶回来,伏在他耳边道:“不好了王爷,长公主去了内院!”
*
今日天气甚好,拾九见楚逐走后,便下床去了院子里。
经过几个月的休养,她现在其实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背上的伤已经结痂脱落,脚踝也已好了,可以下地行走,只有腹部的伤比较深,还未完全好。
内院有山有水,相当雅致,还栽种了好些花草,拾九准备打理打理花花草草,给自己一些事做。
就在她修剪枯死枝丫的时候,突然从院子墙头跳下一只猫,伴着“喵呜”一声,猫儿跃到了她的肩头。
“站着不许动!”内院门口跨进来一个盛装打扮的女子,后头跟着一堆想拦却不敢拦的王府仆从。
来人正是当朝长公主墨萝嫣。
拾九全身都僵住了,前世的经历换了一种方式,再度上演了。
在惊惧中,上辈子的事闪回到眼前。
上辈子的楚逐生辰,她是作为奴婢在前院伺候夫人小姐们的。当时,她奉命前去给墨萝嫣倒酒,墨萝嫣怀里抱着一只通体雪白的猫儿,据说是很名贵的品种,墨萝嫣对它娇惯极了。
拾九其实也挺喜欢这种看起来软乎乎的小东西,因此多瞧了一眼,谁知道就在那时,猫儿突然跳上了她的肩膀。
她惊得“啊”了一声,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满庭院的人都被这动静吸引了目光,离得最近的楚逐自然也看到了,但是他没有说话。
倒是墨萝嫣先开口了,她厉声道:“不许动!”
不是在呵斥猫,是在命令拾九。
一边是墨萝嫣的命令,一边是静静看戏的楚逐,拾九只能遵从命令,一动不动地任由猫儿扒在自己的肩头。
这猫儿初时只是在玩,但玩着玩着,它便开始抓拾九的头发,爪子也不由自主地伸了出来,这里抓抓那里抓抓。
突然,它的爪子朝拾九的脸狠狠挠了一爪。
拾九猝不及防,脸上便留下了一道血痕。猫儿的利爪抓人很痛,尤其抓的还是脸上娇嫩的肌肤,她当下浑身一抖,凭借从小到大被训练出来的本能,才让她没有在刚刚受到攻击时扔掉这只猫。
可楚逐依旧没有出声制止,拾九只得咬牙承受。
她知道这猫是墨萝嫣的心爱之物,而墨萝嫣是楚逐的心爱之人,她在楚逐心里恐怕连一只猫都比不上……
拾九仿佛成了猫儿的玩物,猫儿不知轻重,抓了第一次就会抓第二次,很快便将她的脸抓得鲜血淋漓,有好几次都差点剜掉她的眼睛。头发也抓得一团乱,还抓掉了一缕。
宾客开始窃窃私语,议论起眼前这难得一见的新奇事。
人群中只有一个人出面解了围,那便是秦少安。
他侧目看向楚逐:“今日是摄政王的寿辰,应以和乐为先。猫儿顽劣不通人性,不知道有没有扰了王爷的兴致。”
楚逐微弯唇角:“无妨,随长公主高兴。”
墨萝嫣得意极了,之前因拾九告密一事,她已对拾九怀恨在心,哪怕楚逐最终相信的是她,却没有依照她的想法处理掉拾九,这始终是她心里的一根刺,于是只要有机会,她都会故意惩戒拾九。
而楚逐的表现,无异于是站在她这边。
墨萝嫣美眸微弯,向楚逐浅笑。
却又听得秦少安道:“然则,寿辰不宜见血,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赶紧叫这小丫头下去吧,别触了霉头。”
墨萝嫣这才想到这点,见拾九一张小脸已经布满血痕,也算舒心了,这才命身边的婢女去将猫儿抱了回来。
楚逐看着墨萝嫣将爪尖沾血的猫儿抱入怀中,只问了一句:“猫儿可好。”
他一点也不在意,拾九可好。
拾九回到自己房间后的第一件事,不是处理自己的伤口,而是将祛疤的膏药瓶找了出来,扔到了荷花池中。
她在痴心妄想什么,楚逐从未正眼看过她。
从此以后她再也没涂过祛疤的膏药。
讽刺的是,哪怕她顶着一张烂脸,楚逐当天晚上却来找她,还用她送的剑挑开了她的衣服。
他爱墨萝嫣,不舍得碰心上人,便找她泄.欢,因为他不爱她。
后来,没处理过的脸伤竟也慢慢自愈了,没留下一点疤痕,但是这对拾九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
就这么一晃眼的工夫,拾九又把过去的痛苦重温了一遍,不由得苦笑,这辈子以为被安置在内院就能避开,没想到还是逃不过。
罢了,自己的身体才刚养好一点,不能再受伤,所以绝不能得罪了墨萝嫣,又招致楚逐的惩罚,否则逃出去的事又得搁置了。
拾九认命地闭上眼,准备再受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