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虎父无犬子,翠妈妈又何必苛责?”赫连鸿忍住喉间巨痒低声笑了起来,“黄家娘子,你倒是说说,师太为何不是自尽?”
林菀儿低眉道,“师太房中香案后的那个窗户,她从未开过,儿曾问起,师太说无人却话巴山,何必剪烛西窗。而今日,那窗户竟开了。”
赫连鸿看了禅房一眼,果然,那窗户正开着,阵阵风吹来,竟吹落了香案上的香灰。
“哈哈!好!”赫连鸿看了她一眼,“极好!果真女儿肖父。”
武氏从寺人托盘中端来一杯茶递给了赫连鸿,道,“妾听闻今日黄侍郎回京了,若是师太之死有蹊跷,何不让他过来瞧瞧?”
赫连鸿将杯子送至唇边顿了顿,眼睛眯了眯,冷哼一声,道,“若是有疑,查清楚了最好,毕竟她是先皇的嫔妃。”他将杯子递还给武氏,转而向旁边的寺人道,“急诏黄侍郎前来查灵慧师太被杀一案。”
“诺。”
赫连鸿扶着武氏缓缓起身,行至林菀儿跟前,自上而下俯视她,“你,很好。”林菀儿从中读不到任何的情绪,但她的心莫名被揪了一下,统治者之所以是统治者,因为他们有领导人的魄力与让人无法拒绝的东西,林菀儿的心原本坦荡,但在他的魄力之下,她竟也觉得有一丝害怕了。
林菀儿跪地谢恩,赫连鸿却是拂袖而去。
许久,耳边才想起翡翠的声音,“娘子,圣上回去了。”
这时,林菀儿这才起身,长长的呼了一口气,她望向翡翠,“翠妈妈,今日我做错了,是吗?”
翡翠将她扶起,宽慰道,“娘子错了亦是未错,未错是娘子守住了三郎的风骨。错的是,娘子不该在圣上面前露才,圣上爱护黄家,同时亦是忌惮。”
“倘若我不站出来述清疑问,师太怕是要枉死了。”林菀儿目光呆滞,望着同一个方向。
“圣上若是觉得师太枉死,那便是枉死,但倘若是不呢?”翡翠道,“娘子,万事要先审时再度势方为上策。”
“我明白了。”林菀儿埋头。
“圣上留下了几个千牛卫。”翡翠道,“咱们还是先进屋等三郎吧,三郎若是今日回京,快马半日便至。”
林菀儿被翡翠扶起,在廊下坐定,不知怎地,她的心有些不安,她并非不知这世界的法则,但她心底,后世的规则早已在她的心上根深蒂固,再怎样也磨灭不去,但是,要在这世界生存,那必须要抛弃后世的规则,否则轻则难以生存,重则死不见尸骨。
半日将过,不知怎地,紫薇悄悄将院中的香案搬到了廊下,今日本是七夕乞巧拜织女娘娘的日子,如今却出了这等事,任谁也无那心情了。
山门小厮前来报,说是黄侍郎已至,林菀儿赶紧收拾行装准备相迎,只是将将踏出的脚竟顿住了。却见不远处一抹绯红色官服风尘仆仆而来,其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素色圆领衣袍戴着幞帽的男子,身上还背着一个木箱子。
再走近一看,穿着官服的黄瑜满脸疲惫,已然不见之前所见风采奕奕,脸上的胡子也未曾刮干净,而身后那人比之黄瑜却要矮半头,近前一瞧,却是许久未见的木泠。
黄瑜边走边将身上的披风摘除,递给身后的木泠,随即走到林菀儿的面前,“琀儿。可安好否?”
林菀儿循例给他行礼,“父亲,儿安好。”
木泠将手上的箱子连同披风直接递给离她近些的小五,径直上前便拉过她的手腕仔细把脉了起来。半晌才道,“嗯,的确安好。”
“先进屋说吧。”黄瑜道。
几人相携进屋坐下,翡翠与紫薇相互侍候左右,黄瑜便开门见山道,“积福寺之事,阿玲已悉数与为父道来,琀儿,你不该掺和啊。”
林菀儿也知自己不该掺和,但她不管怎样就是想要挣个名声,好为了不被人道一无是处。
木泠却制止道,“阿耶,小妹才脱离危险,过去之事便过去吧,再者,小妹这一遭可是得了圣人的褒奖,京都人的议论比评可比之前好上许多了。”
黄瑜看了一眼木泠,“你倒是学会护短了?”
木泠笑了起来,用她那独特的沙哑的声音问道,“小妹,你先同我说说灵慧师太的情况。”
林菀儿颔首,道,“积福寺案后师太山中采药归来,召见了欧阳郡主,之后师太便闭关至今,自她闭关以来,日日饭食都用,直至昨日她的饭食便未曾动过了。”她尽量将事情最简化又最详细地向他们说明,“今早圣人莅临,想要召见师太,我前去叫唤,却一直未应,圣人拍千牛卫强行推开师太禅门发现师太吊着白绫自尽而亡。师太曾同我说过,已无共剪西窗人,故而西窗她绝不会开,可今日开了禅门后我发现,师太房中的西窗竟大开着。”
“故而,你觉得,师太是被人所害?”黄瑜轻声道,“那你觉得最有可能的人是谁?”
“父亲,这佛堂也就只有两个奴婢两个小厮一个护卫,再也不曾有谁了。”林菀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