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巳时,异宝斋的大门已被太阳晒得有些烫手,门外街市,早就热闹起来。
斜照进门中的阳光忽然暗了一块,惹得躲在门旮旯处懒散的肥猫忽地抬起头来。
谷雨跨过门槛走了进来,尽管面色还是苍白,但相比昨日已算缓和很多,她眉目惺忪,看上去依旧倦意未散。
“请问,哪位是钱掌柜?”谷雨走上前去,对着店里唯一悠闲,对着紫砂壶口吧唧喝着茶的人问道。
那人抬起眼来看了谷雨一眼,又转着脑袋环顾了四周,而后,漫不经心回道“我、不像吗?”。
“没、没有……”他这一反问,倒使得谷雨竖起一身寒毛,她赶紧摆摆手,连连向那人致歉。
“……找我有何贵干啊?”钱掌柜都未正视谷雨一眼,不以为然的自顾吧唧着嘴巴。
“……钱掌柜,我想看一下你店里最珍贵的收藏,不知掌柜是否方便?”谷雨有些心虚,方才一语识人,感觉这个胖乎乎的掌柜,是个不怎么好说话的主,一下子,谷雨就像泄了气,连音调都低了三分。
“我没听错吧,你想要看我店里最珍贵的收藏?”钱掌柜拍案而起,击起桌上茶杯发出“咣咣”声响,谷雨那头才刚低下去的三分音调,钱掌柜这头却又反高出五分来。
钱掌柜话音刚落,两个多事的小厮便从帘后探出脑袋来,这两个脑袋伸长了脖子,将耳微微侧向堂中两人。
这一小小动作印入了钱掌柜余光中,他并未转面呵斥小厮,反而重声一咳,顿时,那两个脑袋惊了一跳,赶紧又缩回到帘后去了。
钱掌柜怒目圆睁,这才正过眼来上下打量着谷雨,忽然,他哈哈大笑开来,道“凭什么呢?就凭你衣不蔽体?”钱掌柜眉目上挑,嘴角处露出刺眼的讥讽。
掌柜的话让谷雨很是难堪,前日才同狼群经过一场厮杀,本就不新的衣衫变得更加寒酸,身上所剩无几的钱袋先前也给了那个野蛮人,如今,她已然身无分文,连肚腹都张罗不饱,哪里有多余去顾及其他。
可终究受人嘲讽,谷雨觉着遭到羞辱,于是,她一改方才的谦和之态,道“所谓人不可貌相,掌柜也是见过世面之人,何必隔着门缝看人呢”。
谷雨有些不服气,说罢,便从颈上摘下了一枚平安扣递了过去。
“……平安扣?还是木质的,非金非玉根本不值钱!”钱掌柜斜着眼,根本没给个正色。
“看好了!这虽非金非玉,可是选了上好的桃木,灌了灵力,是阿公送我的随身物,是我最珍贵的东西,若不是万不得已,我是定不会轻易拿出来的”。
“桃木?哈哈哈哈,你还真把桃木当作南海黄花梨木了……既然如此珍贵,就不要这么轻易拿出来了嘛”钱掌柜不屑的走到柜台后面,颇为气愤的用鸡毛掸弹着桌上的灰,他面露鄙夷之色,大有指桑骂槐之意,颇有将女子当作灰尘弹掉之势。
谷雨羞愤难耐,钱掌柜势利的态度着实让她犯呕,尴尬的场面只会更觉羞辱,谷雨负气迅速转了身,跟着冲出门去。
这才刚冲出门去,因为不留心,速度极快,一下撞在一人身上,直起身来一看,这不正是向她索赔一千金的小子?
她怔怔看着少年,少年亦怔怔看向她。
“你、你、你——”季海川一脸惊愕,像见了鬼一般,脸色忽白忽青。
半晌,季海川僵在半空的手指,始终都未放下,谷雨回了神,趁季海川不备,猫着身子逃进了街市。
一路上,谷雨都未转头回望,自顾朝前逃去,她下意识提醒自己,快一些,再快一些……
她寻了偏路而去,就在她认为逃得够远,方缓下脚步。
这才顾得上转过身来张望,回路安静,并无人跟踪,女子探了探头,确认再三后,才身子一松,靠在后面榕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