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过于惊恐,谢灵芝浑身僵硬,动弹不得,眼睁睁地看着萧缇大摇大摆进了灵堂,身边还跟着几个侍卫,从头到脚一身黑,径直捡了个绣墩,萧缇一撩襴袍衣摆,在谢灵芝面前坐了下来。
奇怪的是,谢朝海明明有说萧缇摔坏了一条腿,但看萧缇走路并无明显妨碍。
谢灵芝心跳如擂鼓,半日才缓过神来,门口站了两个守卫,她一言不发转头往灵堂后方那个侧门蹿去。
萧缇见状,挑了挑眉,属下便上前一步,拎住了谢灵芝的衣领,谢灵芝出声尖叫,声音刚起人就被甩到了萧缇脚边。
灵堂里祭了谢家祖宗的牌位,放了一张案几放贡品之类,谢灵芝被猛地这么一扔,腰身正好撞在案几上,案几借力冲撞牌位,几个先人的灵位倒了下来,磕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谢灵芝咬牙忍着腰上的剧痛,额上渗出了汗珠,不等人喘息,她的下巴一扬,被人紧紧捏住。
萧缇俯身,逼迫下来,手指用力,几乎要捏碎谢灵芝的下颌,他盯着谢灵芝,看了许久,忽而一笑。
“芝芝,好久不见啊。”
谢灵芝发髻已乱,零碎青丝间,她看清萧缇的模样,一张极其讨好的脸,清朗俊俏,眉眼含笑,观之可亲,但谢灵芝知道这人有多凉薄有多偏执。
她一偏头佯装要咬萧缇,萧缇下意识缩手,谢灵芝张开嘴,呼救声还没出口,但听萧缇慢悠悠地说:“满院子都下了药,除非雷公电母在耳边敲,否则醒不来的。”
谢灵芝冷汗出了一层又一层,头皮直发麻,如同被人点了穴,怎么都动不了,萧缇捧着她的脸,左右摆弄端详,“又或是你要把隔壁邻居也叫来,要他们看到,我与你…”
他顿了顿,用口型说了四个字:“颠鸾倒凤。”
“萧缇,你无耻!”谢灵芝忍耐不住,破口大骂,张开双手抓住萧缇,矮下头要去咬萧缇,萧缇一把推开她,及时撤回来。
背后的人按住不断挣扎的谢灵芝,用准备好的绳子将她绑住,嘴巴里塞了木塞,强逼她靠近萧缇,跪在他的脚边。
谢灵芝到底是女子,如何抵抗得了几个大男人,她呜呜直叫,双目欲裂,表情已然崩坏,鼻子里呼吸极重,像是兽类要发起攻击的前奏。
萧缇对她的屈辱和怒气全然不顾,甚至还有心思展开折扇,悠闲地扇着。
他若光是这样一张俏脸,不知能吸引多少年轻的娘子掷果献花。
当年在长安城,谁人不知勋国公家的二公子萧缇呢。
都说勋国公萧经武骁勇善战,又有胡人血统,身材威猛相貌粗狂,可他家的二公子萧缇随了母亲,相貌不凡,文质彬彬,是长安闺秀口中数一数二的郎君。
可谢灵芝与萧缇的第一次见面,便能洞悉他的阴鸷和偏激。
大业朝当今的圣人极爱游园玩乐,长安勋贵纷纷效仿,乐游原上游人如织,一年四季络绎不绝,有好几座亭台轩阁专供王孙公子休憩停留。
彼时,谢朝海专门侍奉在宴芳阁,宴芳阁外有一片极大的皇家马场,即便圣人不来,也会有很多贵胄造访。
谢灵芝为了陪伴阿耶,经常去宴芳阁玩耍,若当日贵客不多,她也可以偷偷骑一下马,过过瘾。
那日,她刚好骑了几圈回到马厩,但见几个年轻的公子哥牵着马往她这边走,打头的那个便是萧缇。
见他手里的鞭子有点泛红,谢灵芝疑惑,就多看了两眼,抬头便对上萧缇的眼睛。
他那双眼天生漾着水光,若是笑便像一汪春泉,若是板着脸便就是一方硬冰。
譬如当时,萧缇不笑,就是冷冷的审视。
当时谢灵芝才十五岁,还是个小姑娘,不敢与之硬碰硬,忙低着头让路一旁。等他们把坐骑赶进马厩,谢灵芝走近一瞧,原来萧缇所骑的马儿屁股都被抽烂了。
几个公子哥谈笑声还未远去,大家都在恭喜萧缇又拔得头筹,萧缇满不在乎地歉让,谢灵芝内心嗤之以鼻,若真不在意输赢,何必为难畜生。
牲畜是被套上了枷锁不能言语,若他们能言语,未必不哭泣,若他们挣脱枷锁,未必不反抗。
随后,谢灵芝要去宴芳阁的后院换衣裳,准备去找阿耶,正好有个交好的宫女闹肚子,千求万求让谢灵芝扮做婢女顶一会。
宴芳阁事多人少,谢灵芝也不是没干过这事,她爽快答应下来,不想侍奉的正是萧缇那个厢房。
厢房里有梨园的乐工在弹琵琶,内中载歌载舞,男男女女,乐作一团,谢灵芝闷头进去一一上了果碟,心想赶紧弄完赶紧走。
坐在上位的萧缇左拥右抱,衣衫松乱,谢灵芝跪在桌边伺候,远远地都能闻到他身上的酒味。
那会儿,场中正在猜琵琶女所弹的曲子,问到萧缇,萧缇半日没有打出来,谢灵芝忍不住轻哼,暗道:果真草包,前朝的名曲都听不出来。
她迅速放了果碟正要走,竟被萧缇踩住了裙摆。
谢灵芝回头,疑惑地望向萧缇,后者喝得脸色粉红,冲她轻轻招了招手,谢灵芝厌恶他举止轻浮,但敢怒不敢言,她往萧缇身边挪了挪,萧缇更进一步握住了她的手。
谢灵芝几乎要叫出来,萧缇竖起手指按在唇边,低声道:“别叫,那曲子你听出来了,你告诉我,我便放你走。”
谢灵芝抿着唇,不甘心地动了动手腕,萧缇非但半分不松劲,还愈发加力,眼中笑意缓缓阴沉、转暗。
就如他现在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