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生并不觉得自己所言所为有何不妥,微微侧头却发现聂绾唇瓣紧抿,冷面含霜。
可能是光让温久坐,没让他坐,气的。
黎生立刻会意,指了指剩下的一处石凳:“你也坐。”
聂绾的唇抿得更紧了。
黎生不明所以,但不太在乎,将桌上酒坛往前一推:“尝尝我带的桃花酿。”
温久身边长随悄咪咪抬头看了温久一眼,见自家郎君微不可查地点了头,才匍匐起身退去拿酒盅了。
黎生这才想起院内还跪着一堆人,边示意聂绾把酒坛打开,边道:“今夜来访不欲声张,尔等不必久跪,退守一侧就好。”
她自然不会让这些人离开院子,不然保不齐谁去告诉了将军和夫人,恐怕立时整个温府都要灯火通明了。
长随很快便取回酒盅,又为两人都满上了酒。
黎生当先端起酒盅:“这家的桃花酿我很喜欢。微甜而不腻,入口绵柔。你尝尝。”
温久飞快地扫了她一眼,见她已满饮一盅便不敢耽搁,也跟着将自己这盅干了。
黎生道:“酒品如人品,你倒是个爽快的人。”
温久垂眸,攥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努力想收敛唇角的弧度,却突觉有阴影笼罩到了自己面前。他抬起头,竟是太子那护卫聂绾。
聂绾并没有看他,只代替那长随为他们又各满了一杯。
只不过,太子杯中只有半杯,而温久的酒杯里却再多上一滴都要洒出来了。
聂绾看着温久,言简意赅:“喝吧。”
黎生:“……”
黎生很后悔自己没有提前知会聂绾,自己只是来套话的,不是来灌酒的。要是真给灌醉了,今天这题的答案岂不是注定要瞎蒙了?而且他今天到底怎么回事?
她颇为无语,刚要解释,不料眼前的温久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聂绾,竟道:“多谢。”
聂绾一愣,黎生却一喜:“你爱喝这桃花酿?”
温久道:“太子亲自买来,久自然喜欢。”
黎生表示这不是我想要的答案,只好郁闷地又饮了一杯。眼看着聂绾故技重施,又要两杯不平等,黎生连忙伸手准备制止。
仓促之间,她却没有拦住聂绾端着的酒坛,反而碰到了他捏着酒坛的手指。那一瞬间聂绾的明显瑟缩从黎生指尖传来,她并未觉得有异,仍想着从聂绾手中先把酒坛夺下,免得他又给人家满上了。
不料,却有另一只手出现在视线中。这手骨节分明,如玉清透,先温柔地搭在她手背上,移开了她和聂绾触碰着的那几根手指。紧接着,又一根一根把聂绾握着酒坛的手指掰开了。
黎生看了看温久,又看了看聂绾。
思索片刻,她对聂绾安慰道:“左卫率是心疼你帮我们倒酒,怕你累着。”
温久跟着点头:“尊驾辛苦,不过久与太子亲厚,亲替太子斟酒即可,不需他人随侍。”
话音既落,那酒坛已被温久夺在了手里。聂绾手中空空如也,又说不出反驳的话,只能看向黎生求援。
黎生以为他是在征求自己的意见,自无不允:“阿久说得对,你去别处休息一会吧。”
聂绾:“……”
黎生看着聂绾远去的背影,略有困惑,却没有出声。
温久温柔笑着,替她和自己各满上一杯,善解人意道:“久自边境还都,不通礼数,或许是哪里冲撞了小郎君。”
黎生摇头:“阿久谨慎,何来无礼一说。倒是他今日……”
温久将酒杯往她面前送了送,道:“这桃花酿确实清爽。”
话题终于回到了酒上。
黎生浅抿一口,道:“听闻左卫率出身峥渠?”见他点头,又道,“我未去过峥渠,不知尊州人士可爱饮酒?”
温久道:“爱饮,但不擅饮。”
黎生心道,怪不得当日夜宴他很快就醉了:“我也是爱饮但不擅饮之人,这些年久居东宫不出,各处送来的酒五花八门,随意开了几坛,却总觉不合滋味。”
见温久听得认真,黎生自觉饵已抛出,只待提勾:“左卫率既爱酒,想来比我懂酒。不知你心中何酒为天下之最?”
温久沉默片刻,似乎在认真思索,好一会才给出了答案:“云江酒。”
云江酒是彭泽州的特产,入口绵柔,也不易上头。以前算是京中各家宴饮的桌上宾,不过近年来彭州向外送得少了,此酒难得,便只在宴请贵客时才摆出。
黎生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非常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