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霄打断他,“这些话等你死后留到地下亲自跟我兄长去讲,不用在我面前说。”
“我来之前,确实想杀了你,我一直在想,我兄长对手下向来不薄,为什么人心换人心,在最后一程没能得一个善终。你愧不愧疚,真心也好,虚与委蛇也罢,我相信正如同那位王道长所讲,天理昭彰,报应不爽,”李霄道:“说正事吧,你自己起来,我不想扶你。”
陈树缓缓抬起头,眉心晕起小片乌青,裂开一道细碎的小口子往外渗血,李霄视若无睹,道:“我来有两件事,一是圣文年间白家漕运的账簿,我知道在你这,交给我;二是屠五娘掳来的孩子,李玄义把孩子运到你这,我要你把孩子交给我。”
陈树有些为难,他道:“前一桩事好说,漕帮以前姓白,圣文年的账簿我都妥善收好,放在了安全的地方,但是这后一桩事,我着实有些为难。”
他没有瞒李霄,今夜把几位长老都请来,就是商量对策,货船的孩子是李玄义送来的,关乎漕帮存亡的大事,他不敢说放就放。
李霄嗤笑一声,反问到:“李玄义是个什么东西。”
陈树叹息道:“姑娘,您行走江湖孤身一人,自是没有后顾之忧,但是漕帮上上下下几百口人,连着家小,人口上千,都是跑船的苦出身,怎好招惹河西李家。”
李霄道:“李玄义许了你们三千金,让你们去应付刘太监对吗?这一次给你们三千金,填饱了刘太监的胃口,下次刘太监的嘴张得更大,你拿什么去填?”
陈树眉头紧皱。
“李玄义这个人薄情寡义,用完人就扔,管了你今日饱,明天你没用了,你饿死在他门口,他都不会看你一眼,”李霄等陈树思索了一阵,问到:“李玄义除了用三千金做价码换这些孩子的命,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特殊的交待?”
陈树是老江湖,当时李玄义的人交代他的时候,他便嗅出一丝不对劲,他道::“十月十五是黑水娘娘寿诞,也是水官解厄日,李家主让我想个法子,在祭典当日把这些孩子投进江里,他说,一定要活着扔进去。”
李霄眉心蹙起来,李玄义不是个轻信鬼神之说的人,把活着的小孩投进江里,不像是要灭口,反而更像……
“活人献祭。”
陡然一声话语打破宁静,声音和来人一样娇丽可人,李霄偏头一瞧,是褒圆圆和何小川。
原来李霄与何小川分开后,褒圆圆看到何小川燃放的莲纹烟花,处理完守备艇上的杂鱼后与何小川取得联系,何小川啰里啰嗦讲不清楚李霄去了哪里,交待何小川藏好后,跟在救火队后头上了货船。
货船上比客船黑,褒圆圆身手不如李霄,但五感异常敏锐,在货船上揪住一个“蟊贼”,两人叮咣五四过起招来,那人的轻功非常高,滑不溜秋,叫褒圆圆没办法扯下面巾,但那人没有恋战,虚晃几下从褒圆圆眼皮子底下溜走了,褒圆圆只能回客船找李霄。
刚才在外头听见李霄和陈树的对话,褒圆圆和李霄一同发觉出其中不对之处,两人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李霄问褒圆圆:“守备艇上是谁的人?”
褒圆圆道:“阎罗宫的狗。”
李霄眉头又是一深,这件事李玄义果然不是主谋,万山背后更有山高,阎罗宫不去武林为非作歹,没事拐孩子干什么?
何小川突然开口道:“好了先别问了,阎罗宫要做什么咱们日后一定会知道,你先带我去看看那些孩子,我去找找我那个表侄子在不在里面。”
李霄朝着陈树那头努努嘴,道:“跟他说,别跟我说,漕帮又不是我做主。”
陈树默了一下,同众人道:“跟我来吧,我去带你们见那些孩子。”
几人一同出了舱房,长廊外鱼老三鼻青脸肿赶过来,李霄瞥了一眼何小川,何小川有些无辜,道:“看我做什么,我哪有这个能耐把他打成这样。姓褒的干的,刚才我们进来的时候,我跟他客客气气问路,也不知这人哪里来那么大火气开口就让我们滚,姓褒的也憋着火,把他摁着打了一顿。”
李霄道:“我在里头怎么没听见动静?”
何小川嘁了一声,道:“在甲板上打的,再说了,男人被一个姑娘家家的摁着打,不缩着脖子老实点,还大吼大叫的招人来看吗?”
鱼老三火急火燎走来,生怕褒圆圆一行人对陈树不利,这会装得无事发生,从褒圆圆身旁路过还是往旁挪了几步。
在众人上方,船头桅杆旁靠着一个年轻男子,正是把李霄从陈东海房中逼出来的那人,翘着二郎腿优哉游哉,一只野鸽子落在他身旁,他偏过头,睁开眼,一双精致的狐狸眼在夜里亮得如同星斗。
听得他道:“天公作美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