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日,陆莞禾细心地发现谢席玉留在府中的时间多了些,从前紧闭的屋门总会留开一条缝,像是随时等待着她来反悔。
毕竟婚姻乃是大事,即便谢席玉需要有人给他挡桃花,但也不会那般仓促,更多的或许还是觉得她是一时之气才说下的话。
但他没有直接拒绝这件事,便是说明他仍是有思虑过这些事的。
翌日清早,陆莞禾心情颇好地去做了一盘桂花糕,正打算早饭后吃上几块。一反常态的,谢席玉竟然来了她的屋阁,要与她一同共用早膳。
平日里,大多时候,谢席玉都是早起练剑,据程时说,这是在琼州时就有的习惯。但她起得晚,往往与他撞不上时候。
今日倒是有些意外。
谢席玉踏入屋中的时候,她桌上的糕点吃食正好摆完,欣欣然抬眸,却瞧见谢席玉的眉眼如旧,只是多少有些憔悴。
他应是一晚上未睡,身上的衣襟还沾有清晨的薄露,甚至肩上还留着一片掉落的竹叶。
见了他,陆莞禾忽然明白了。昨夜是三日期限的最后一个晚上,谢席玉大约等了她一夜。他当初说好给她三天的时间思考,便真的留足了三日。
她心底的滋味有些怪怪的,说到底,草率的人是她,说成亲便成亲。
程时趁机悄悄看了一眼陆莞禾,见她容光焕发,便知道这几日应该休息得不错。反而他不明白,为什么公子总是站在远处遥遥看着陆姑娘屋里的烛灯熄灭,才回到自己屋中。
昨夜甚至练了一晚上的剑,未曾休憩。
谢席玉看着面前的陆莞禾眼尾弯弯,看样子便不曾被此事困扰。他轻抿了抿唇,道:“三日已经过了,你已经不得反悔……”
他的话还未说完,陆莞禾徒然逼近,踮起脚尖。
她身上还带着残余的桂花香,柔软香甜,他的话也止住了。
“你瞧,你肩上还落了一片竹叶呢。”
陆莞禾似乎发现了什么稀罕的事物,指尖轻捏着故意给他看。
从她见到谢席玉开始,就发现此人端方礼正,除了她刚穿来时她记不得谢席玉是什么神态,剩下的便是此刻,才能难得看到他肩上还有碎叶。
竹叶不期然地飘到地上,陆莞禾知道他未尽之言是什么,肯定道:“我不会反悔的,我说过了,自此不想再与江承有任何瓜葛,也想陪在你身边,只是怕你会反悔。”
她不清楚谢席玉对她的感情还剩多少,究竟是怀疑还是恨意更占据上方。但她相信谢席玉这个人,他虽然与原书中的温润如玉不尽相同,但数日观察下来,却是恰到好处的舒适。
没有像江承一样总是低辱自己,也没有强求。甚至为了不破坏她的名声,对外仍一直称是以义兄的身份照看。
而她也需要同他证明,以及查清楚往事的真相。
谢席玉端量了一会儿她的神情,语气平缓道:“好,我不会后悔。”
似乎是不等她反悔,谢席玉接着道: “我已经将此事告诉了陆晓,不过半个时辰,估摸便会前来。”
果然不出所料,没过多久,陆晓风风火火赶到府上拍门,等程时一开,他便匆忙地大步走来。
走到两人跟前,看两人还在不急不慢地用着早膳,反倒是被气笑了:“这是成婚的大事,你们还在慢悠悠地用着早膳?”
两人似乎都见怪不怪,谢席玉正拿着一块糕点递到陆莞禾的唇边,笑道:“这块白玉糕味道不错,可以尝尝。”
他的神情是陆晓从未见过的温和,深邃的目光只看着陆莞禾,而她也丝毫不客气,稍稍前倾,咬下一口。
陆晓:……
他的神情呆滞了几瞬,很快便有种自家姑娘被旁人抢了的后知后觉,更深感当初就是送羊入虎穴。
当初便是他离开陆家,路途遥远,照顾不得妹妹,才会让四皇子有可乘之机。可没想到如今却是发生在他眼皮子底下。
他横眉倒竖,摆出一副生怒的模样,斥道:“莞禾,你还是未出阁的姑娘,当初是为兄思虑不周,才让你先在谢府。”
面对亲生妹妹,知道她在陆家的坎坷不易,他始终没有下重话。
旋即他立刻对着谢席玉道:“你!为莞禾义兄,怎敢做出这种事?要是此事传出去,该叫人如何看待莞禾?是说她天性放荡,与四皇子纠缠后,留在谢府,又与你生了情意?”
陆晓气得涨红了脸,他从来都觉得谢席玉性子稳妥。即便是那次庆王叛乱,他不知为何谢席玉也卷入其中,但他从未怀疑过他的本性,而这次他也是全然放心谢席玉。
谢席玉自琼州回来后,深受皇上重用,已任从一品户部尚书,此来巴结奉承之人不在少数,更别说有谁敢当面斥责。而陆晓气昏了头,劈头盖脸地痛骂了起来。
纵是好脾气的人恐怕都会黑了脸,陆莞禾心底忐忑不安,原本这婚事便是她强求的,她只想陆晓少说一些,可惜自己却没有立场。
陆晓早年离家闯荡,浸染一身江湖气,行事难免冲动,有些话说完便后悔了,但又不好承认,嘴唇嗫嚅了几下,还是什么话也没说出口。
陆莞禾心生愧意,垂下头,乌黑的眼睫微眨,桌下的手轻轻拉了一下谢席玉的衣袖。
要是她是谢席玉,恐怕会委屈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