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的,谢兄心目中的上官大小姐,就那样子的?”
“就是那样子的,当年京城里三四岁的贵女,哪个不是粉团娃娃一样,只她,小小年纪,泥里打滚,上房揭瓦,爬树抓虫子,草里找蚂蚁窝,指挥着小厮捅马蜂窝,哪里是贵女?村丫头都比她安静。”谢霁想着回忆中的那人,“捅了马蜂窝还说要给我寻蜂蜜,害我被父皇骂,我哪儿说理去?所以呀后来听说她和二小姐并称南疆双姝,美得和神仙一样,我还和身边的人玩笑说,怕是这神仙下凡的时候,先在泥里滚过吧。”
他说得有趣,听得顾绮却只想哭。
“说起来,上次去南疆的时候,她就站在屏风后面,却没出来。当时我就在想,十年不见,果然姑娘大了,竟然知道害羞了,要是小时候,她一定会推翻了屏风跑出来见我。到时候我想问问她,可还会给我寻蜂蜜吗?”
“在海岛上那段时间,我怕极了会真的找到镇南侯涉案的证据,又天天担心若两次换女是真,那将来事发,雷霆震怒之下,父皇会不会降罪给她?而这几天,我又在想,如今死在南疆的那个是不是那个非要捞御河里的锦鲤,炸给我吃的丑丫头。”
“我害怕,担心,我也真的想不通,稚子无辜,他们究竟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若是觊觎皇位,也该是冲着皇家来,为什么会盯上先镇南侯家新出生的婴儿?”
顾绮坐在树上,看不清谢霁的表情,只听他感慨道:“这几天睡不着的时候,我就在想这事情,然后又在想,有个无辜的姑娘死了,我却在想这些”
声音中带着压抑的哽咽。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最懵懂无知时,不带任何杂质的纯粹情感。
诗中的青梅期盼重逢之日,诗外的竹马,却找不回青梅了。
顾绮压了压眼角,将眼泪收回眼眶里。
“谢兄,不管她到底是谁,找出真相来,对她而言才是最重要的,对不对?”
纵然是巧舌如簧的顾绮,眼下所会的,也只有干涩又无用的劝说。
也是在劝自己。
穆戬叫她“练姑娘”
如果她是如今的“练姑娘”,那么现在死在南疆的那个,是无辜的替身?
死了两次的“练姑娘”,仿佛是在向顾绮证实大小姐被换了两次的真实性。
恰如谢霁所说,奇怪得很。
他们到底为了什么,非要和一个女婴过不去?
谢霁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足尖,许是哭了,许是没哭。
“是,我知道,而且过段时间镇南侯就会带着大小姐来京城了,我想,我会找到答案的。”
“嗯,既然要查,索性连当年先镇南侯夫人生女时的那些人,也都查了。我还不信了,一个太监能堵住所有人的嘴?”顾绮轻声道,“若是那些人找不到,皇后不也在吗?还有她身边的宫女,总能有线索的。”
谢霁深吸了一口气,再次抬头的时候,长长地将那口气舒了出来,情绪好了许多。
“阿年和李青玉已经在查了。”他仰头看她,重展笑容,“贤弟,谢谢你陪我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