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车咣当咣当到站,把闵岚丢在个同样老旧的车站。
西北那旮旯地带出来的仍是以绿皮火车居多,再更替也换不到这种边陲小镇,或者说,还能通车就够好了,太计较只会叫人更心塞。
闵岚把个小车站转悠了一圈,只找到家堆满破烂的小卖铺,一个肚子就把柜台后空间塞满的老板娘,眼睛盯着电视上飞来飞去的武打片,随手把烟丢出来:“二十块。”
翻遍整个挎包只找出一张十块一张五块以及四张一块的闵岚:“……”
老板娘睥睨天下的眼施舍地往下一瞄,后知后觉眼前这人直勾勾瞅过来的眼神着实叫人心头发毛,想张口开骂的欲望硬生生再吞回喉咙里,大手摊开按在纸钞上一把抹到抽屉里:“拿走拿走,穷鬼!”
闵岚一声不吭拿烟走掉了。
随便找了个地方,蹲着抽光半包烟,感觉到一团凉飕飕的阴气飞过来,眼皮子一掀,见一只黑鸟潇洒地旋身,收翅立在不远处的石墩子上:“呦,穷鬼,你看上去随时会暴毙。”
“滚开,死乌鸦,”闵岚懒散道,“别仗着没摄像头随地乱说话。”
听话从来不找重点的死鸟大怒:“谁说我是乌鸦?混蛋!你有见过我这么帅的魔魂么!你还嫌弃我!我都不介意你把我从西方那地偷摸回来,你居然还敢嫌弃我!!”
闵岚垂脑袋默默吸烟不吱声,死鸟聒噪得她脑袋疼,偏偏这玩意儿打不死杀不灭,无视封印也没禁制能克得住,吵吵就吵吵了,忍不住动手的后果她已经尝过好几遍了不想再试了。
这只幻化成乌鸦样子的魔魂发完火,见对方完全性无视自己,顿觉无趣:“喂,穷鬼,大爷饿了!”
闵岚数数烟盒里的烟,心疼道:“我也饿。”
魔魂再次发飙:“你有钱买烟没钱买食物?!”它控制不住张开翅膀压低身形,相当有攻击的欲望,“你是不是脑抽?大爷我都不计较没有新鲜肉食了,你连个面包都没钱买?!”
“……没钱。”
魔魂黑漆漆的眼睛盯了她半晌,那讥笑嘲讽的眼神简直能凝成实质,没空与这家伙争吵,翅膀一振飞走自个儿去觅食了。
闵岚慢吞吞起身,摸摸挎包抽了个塑料盒子出来,打开,里头有个用黄纸裹着的东西,她伸进去想把东西掏出来,孰料指尖刚触及,纸上那密密麻麻的符箓都被激发出来,里头那东西东窜西逃死命地挣扎起来,空气中都散着发常人听不到却会头昏脑涨的声波。
“别吵,再瞎逼逼就把你吞了!”闵岚冷酷道。
毫不犹豫抓住它又丢回挎包里,然后拿起那带着褪色小花的塑料饭盒,走到候车室门口,一屁股坐下,把饭盒放在自己面前。
火车下午才能到,她还得在这破地方蹲至少四小时,妈的,行行好,来点钱吧,霉运你也该歇歇了,再这样一天二十四小时罩着她她非饿死不可。
门开门合,有人进进出出,在她身上打量的眼神多的是,就是无人问津,对面指引台后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盯了她好久,像是要来赶,但她就是把饭盒搁在身前,没叫喊没伸手,似乎不是要乞讨的样子……又不好来赶。
闵岚阖目垂脑袋坐在那,一坐俩小时。
直到有个眼熟的一家三口从候车室出来,大概是去洗手间,不一会儿回来,小孩由女人抱着,跟在丈夫后面,正要推门回候车室的当头,闵岚冷不防道:“你儿子快死了。”
那黑面的大汉愣了愣,猛地转过头来,表情瞬间狰狞起来,一脸的凶相:“你说什么?!”
底层磋磨讨生活的人可不管打不打女人,他夺步上前举起拳头就要往下砸:“你敢咒我娃子死——”
闵岚一把抓住那拳头,旋身一脚把人踢翻,冷冷睨了他一眼,又不说话了,回身坐回原地,耸拉着眼皮盯着饭盒的纹路,跟个石像似的一动不动。
大汉一手紧紧捂着另一只手臂,因为腹部遭到重击整个人蜷缩在地半天反应不过来,后面那女人一声惊叫,连忙冲过来看:“当家的!当家的!”神色更为愁苦。
捂着肚子的男人好不容易缓过气来,想借着老婆的手势站起来,却又被腹部的痛拉得蹲在地上,一个大老爷们都抖着嘴唇,好久才感觉到那痛楚一点点散去。
俩夫妻挨在那警惕地盯着她,那小孩没人抱,竟也不是站着,而是趴在地上,四肢蜷曲向内,埋着头一种奇怪的姿势。
女人看到后惊呼一声,立马松开丈夫去抱她儿子,将他四肢掰开,竖直起来牢牢禁锢在怀里。
小孩不声不响,黑漆漆的眼睛瞪着自己妈,却没有多少焦距。
夫妻俩对视一眼,又挨到一起犹犹豫豫望过来。
男人那极显凶相的吊梢眼瞪圆了看着她,表情仍有几分虚张声势的唬人:“你说我娃子怎么了?!”
闵岚掀了掀眼皮,却不是往他们看,而是朝边上淡淡投了眼,那探着头颈张望却怂到不敢过来的工作人员连忙缩回头,眼观鼻鼻观心。
“听不懂人话么?”她索然无味道,“快死了。”
这大汉眼睛瞪得更凸,简直要从眼眶里掉出来一般,他老婆用力抱住怀里的儿子,埋着头凄凄切切地哭出来。
他忽然就急了,想要上前又忌讳眼前这个女人的力气:“你说什么?什么要死了!”
闵岚冷冷瞥了他一眼,觉得这世道人废话真多。
她指指身前的塑料饭盒。
男人还没说话,他老婆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一手按住怀里的小孩,一手拼命在裤袋里翻,带出一把纸币,两个硬币哐当哐当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