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那叠间或夹着红色纸钞的十块二十块全放到饭盒里,探身摸到散落的硬币也给放进去:“我、我就这点钱了……仙姑救命!求仙姑救救我娃子呜呜……”
“你这婆娘——”大汉面露愤怒,举起拳头要打,但视线扫到自己状态奇怪的儿子,手又犹豫了。
“医院查不出来呜呜……”女人哭道,“村里的神婆说我家犯了大忌,报在娃子身上,当家的不信,我、我拿不出叫她驱邪的钱……呜呜呜……”
“胡说八道什么!”大汉竖着眉毛恶狠狠道,“那种人的话能信吗?!我们去大城市的医院!我就不信有病还检查不出来!”
闵岚盘腿坐在那里,眼神淡淡,没有表情。
无论是苍白的模样还是老旧的着装,都很有那种旧时走江湖之人特有的邪气,从里到外都透着玄乎。
女人不理他,只是一个劲儿地哀求闵岚,她哆哆嗦嗦地说:“仙姑救命!求求仙姑救救我娃儿……不是病……这不是病……这是报应!”
“臭婆娘——”大汉就要发飙,忽然听得闵岚说了一句话,整个人都悚得颤抖起来。
“所以你知道小孩的脑子快被老鼠吃完了?”
女人就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急急道:“我知道!我知道是那窝老鼠……一定是那老鼠!”
她泪流满面,浑身都在抖,说话断断续续,很艰难,但还算有条理:“两个月前,雷雨天……我们、我们家东面柴火间的墙倒了,下面有个洞……有窝碗大的肥老鼠。”
“当家的见鼠肥,就用开水把这窝鼠都给烫死了,然后剥、剥皮……呜呜呜我剥的皮……给当家的煮了下酒。”
她几乎泣不成声:“我就知道……是那老鼠……从那以后,娃儿头痛,嗜睡……什么都吃不下……越来越、越像……老鼠……”
这话显然已经在她心里藏了很久,连对着丈夫都没说过,那大汉简直听得惊呆了。
“是报应……就是报应!呜呜呜……”
“求仙姑开恩,仙姑开开恩……报在我身上吧!我娃儿没动过那窝鼠啊……”
闵岚翻了个白眼,也没管那大汉失魂落魄的模样,伸手往前一探,苍白修长的指尖在小孩的脑袋上轻轻一碰,手指一勾就把那妖物捏在了手里。
“快成精的灰仙,最后一劫就是墙倒露窝的难。”
闵岚懒懒道:“本来借了你家的水米油盐才有这番成就,天然就是庇佑你全家财气福佑的家仙,非你把它跟它全家给吃了,无怪拼着魂飞魄散都要报复你。”
早起身死道消,钻进小孩耳朵里的不过一缕怨气,那微薄的妖气冲在她手掌上的瞬间就消散,只有一只小小的老鼠魂魄在她指间挣扎,知道复仇无望后落下两滴鼠泪。
闵岚毫不犹豫把这玩意儿掐死,手指搓了搓,又往小孩太阳穴上按了按。
“你儿子脑子被吃了大半,活下来也是个傻子,我用老鼠脑子把它给填上了,可能会有点蠢,但再蠢也蠢不过你。”闵岚蹲在装钱的饭盒前,手痒了半天还是只抽了张五十块,把塑料盒拿起来,剩下的钱随手倒在地上,“自己造的孽,给人家养半个儿子还吧。”
大汉愣在那半天没反应,浑身跟刺猬一样狰狞警惕,三观跟认知都处在岌岌可危的崩溃边缘。
小孩倒是忽然警醒,迷迷糊糊地看他妈喊饿,那女人呆了会儿,眼泪又刷地落下来,抱着儿子连磕数个头:“多谢仙姑多谢仙姑!”
“对了,”闵岚走出几步路,又转过头看着这一家人,“我的东西不是那么好占的。”
她对着那大汉冷笑了下:“要不是你老婆分了一半的座位,你儿子的那点福气早就被折在里面了。”
果然堕落了,废半天嘴皮子就拿了五十块——都混到这副样子,就不用再计较难不难看这种事了,穷逼是没有权利好看的。
甩下这几个蠢货,回到小卖铺,盯着那一排烟她的手又在蠢蠢欲动。
努力按捺半天,总算只买了俩面包,老板娘找给她两张纸钞,然后一把钢镚。
闵岚盯着那些硬币半天,面无表情拿了等价的水,塞进挎包里。
她身上不敢留任何金属制物,自那把邪剑觉醒之后压根不肯叫她碰这些东西,以至于她连个顺手的武器都没有。
本来她那把驱邪剑用的好好的,能承受她火爆力量的材料真的很少,石质的太贵买不起,木质的又分好坏,差的承受不住她一击力道,好的比石质的还贵,所以金属的已经够物美价廉了,偏偏邪剑就喜欢作夭,来一柄碎一柄,妈的,自己不让她碰就算了,还不让她碰别的剑,直接逼死她算了。
一边啃面包一边思量该怎么走。
大城市里鱼龙混杂更举步维艰,还都是惹一个带一串的,能在那种地方扎根的玩意儿都不是什么好惹货色,她最厌烦打着规则的旗号跟她讲道理的东西了。
这段时间在穷乡僻壤杀得太爽,以至于她一想到大城市就有些发蔫。
别说由奢入俭难,她赵铭斓也是雕栏画栋锦衣玉食长大的,可到底还是在肮脏地底打滚求生。
掉下恶鬼森狱再硬生生爬出来之后,她已经不介意一切环境,想当年她还是凤凰的时候,还只饮琼脂甘露只栖碧玉梧桐呢,最后还不是身死道陨,连骨头都被炼成了法器?
闵岚往嘴里塞了支烟,安安静静等去魔都的火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