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五章(2 / 2)易安曲首页

萧承琢松了几分力道,却未完全放手。

他收了一身气势,轻声问:“我若松了手,还有机会听到二姑娘想与我说的话么?”

虞易安却愈发着急,也不答他的话,只再度挣扎道:“你快些松手,她们真的会过来的!我现在还不想叫爹爹知道我与你有来往......你快些松开!”

听到这话,萧承琢心下了然,终是翻转手腕使掌心向上,缓缓展开了握着她的手掌。

虞易安又瞪他一眼,才以双手拭去失控落下的泪水,平复片刻后出了那死角。

萧承琢就顺势靠在一旁,双臂交叉,静静看着她先是扬起笑颜朝远处一颗古树挥了挥手,再在拐角处侧身蹲下,指尖去够那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野花,做足了一副赏花的架势。

他看着看着,竟是轻笑出声。惹得虞易安抬头再瞪他一眼。

小姑娘眼底微红,浓密的眼睫之上仍有着湿意。明明蹲着,却气势盎然,像是随时准备起来打他一顿泄愤似的。

这般模样,让萧承琢回忆起他曾养过的一只雪貂,通体雪白,聪明狡黠。稍不如意就会冲他龇牙示威。只不过都是虚张声势,只消他轻轻抚摸几下再给两块鸡肉吃就能轻易哄好了去。

正回忆着,他突然感受到脚边似乎落下了什么东西,惊起了散落于地上的一些灰土尘埃。

他低头看去。

就见虞易安做贼心虚似的将扔石子的手缩回到袖口里,拇指与食指轻轻搓揉两下,抿了抿嘴,却先发制人:

“你为什么还站着?”她闷声道。

......?

萧承琢鲜少能听到这般发号施令似的语句,怔了怔,只站在原地并未动作。

虞易安复又开口,话间又有了几分哭腔:“这般仰头同你说话我脖颈很酸。”

听了这让人啼笑皆非的理由,萧承琢失笑,扬着唇角轻轻摁了摁额角,却毫不犹豫地掀了外衫就同虞易安一般蹲下了身子。

丝毫不去计较所谓尊卑。

他手长脚长,这般蹲姿显得有几分奇怪狼狈,面上的神情却坦然自若,仿佛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墙角处堆了几个空置的木箱子,四周还覆着几丛枯草,墙面亦是斑驳破旧,断口处还长着一片青苔,简直荒凉到了极点。

眼前这位天底下最尊贵的人此时却束手束脚地蹲在这样一个破败的地方。如此难得一见的场景,让虞易安觉得有些好笑,一时间没忍住,竟是又哭又笑,丢尽了面子,羞得她恨不得钻到地底下去。

萧承琢惊愕片刻后倒是觉得新鲜得很。

昨日相见只觉得这二姑娘聪慧有余滴水不漏,万万没想到她在人后居然是这般恣意娇气的性子。

他深邃的眼睛全神贯注地凝视着缩成一团的虞易安,心中却知若再这样放任她自己羞恼下去只怕她又会改了主意,便主动给她递了台阶下:“二姑娘似乎有话想要与我说?”

这话间蕴含的温柔小意,若让他身侧近侍听见了,只怕是要惊掉下巴。

虞易安感受到他的让步,吸了吸鼻子,却是得寸进尺:“本来有的,现在不想说了。”

皇家中人本就最是擅长揣摩人心,这会儿虞易安又破罐破摔似的毫不掩饰。萧承琢自然明白这只是一时气话,小姑娘十有八九是再要他认真表个态。

于是他再度致歉:“是我下手不知轻重了,惊扰到了姑娘,我给姑娘赔个不是。若姑娘还觉得气不过,那便打我几下出气。”

这样......应该就能把此事揭过去了吧?

谁知虞易安却是伸手拔了几株野草,摇头否认:“不是这个。”

“那是因为什么?”他顺着轻轻哄道,目光柔和专注。

他接话接得极快,让虞易安莫名觉出几分异样。

她抬头狐疑地看他一眼,没有出声,看一眼过后就又垂首拔了几株野草,将它们搅碎了扔到一边,才闷声说:“你笑我。”

“什么?”萧承琢一怔。

“我说你笑我!还不止一次......”她放大音量,说到末尾又自己消了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耳坠子,十足委屈。

萧承琢:“......”

他二十多年的人生,第一次见到像她这样行事的女子。讶异之余,更多的是觉得新鲜有趣。

他静默片刻,正琢磨该怎么说才能消了她的恼怒,就听到她又碎碎念道:“算了,懒得与你计较。我就是想告诉你,你谋划的事情我可以答应,但我有几个条件。”

萧承琢闻言立刻正了神色,不置可否道:“说说看。”

虞易安抬起了头,直视他晦暗不明的眼眸,脸上的梨涡若隐若现。

她动了动唇缓缓道:“第一,是非善恶虽没有明确界限,但大非大恶之事,我不做。”

萧承琢并不意外,微笑点头答应。

“第二,既然只是做戏,那该有的界限还是得有。”

说这话时,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稍稍偏过头,避开了他专注深邃的眼神,囫囵说完。

萧承琢的笑意入了眼底,继续点头:“可以。”

“第三,册封之时,我要相对最高的位分。”

萧承琢轻笑出声,竟是毫不犹豫地颔首:“好。”

一连三条,萧承琢都痛快地应了,倒让虞易安生出了些难为情。

她再度对上萧承琢的眼睛,轻声但郑重道:“还有最为重要的一条。”

萧承琢看着她无比严肃认真的神情,不动声色:“你说。”

“我以我的生命向你保证,我虞家忠君之心从未变过,也不曾觊觎过不属于我们的权势。所以,我要你在这佛门圣地立下誓言,无论最后事成与否,都不可对虞家做那些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事情。”

她的声音似水如歌,清澈婉转,因着方才哭过的原因,又添了几分沙哑娇媚。

可就是这样的声音,说出来的话却万分沉重,斩钉截铁。

萧承琢收起了残存的几分轻飘飘,他看向虞易安的眼神,竟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他于是一字一顿道:“我许诺,绝不会对虞家行那翻脸无情之事。”

他的话,同样铿锵有力,落地有声。

虞易安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下来。

她才松一口气,却又立刻皱了眉头,欲言又止。

犹豫片刻,还是决定问个清楚,她遂轻声问:“你就不怕我在说谎么?我的生命在取代云家乃至于图谋千古大业面前,或许不值一提。”

萧承琢轻笑一声站起身来,起身途中,他反问道:“那你们可有一瞬动过那样的心思?”

日光渐盛,他的站位正正好好将那日光尽数挡在背后,虞易安抬头去看他,却只能看清一个棱角分明的轮廓。

一阵风吹过,将花草吹弯了腰,也吹动了虞易安悬在两侧的发丝。发丝轻轻抚过她的脸庞,勾起些许痒意,她忍之不住抬手去勾那发丝,却因着风不止发丝亦是不停在变化位置,勾了几次才将作乱的发丝重新别回耳后。

“不曾。”

她听到他和她异口同声给出了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