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楼内,众人惊魂未定,店小二还没缓过神来,各大门派的掌事均在给店老板赔着不是。
楼外,依然下着雨,易天行倚着二楼的护栏一边喝着壶里的酒一边看着外面的景色,好生惬意,烟雨空蒙,行人身着蓑衣来来往往,仿佛方才众豪侠与鸳鸯侠侣的打斗全然没发生过一般。
站在护栏旁朝着外面远远望去,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在人群中缓缓地挪动着脚步,他赤裸着上身,浑身刀疤,通红的肉体在人群里格外显眼,那人便是方才解救众人于水火之中的豪侠——段一楼。
他步履阑珊,似是大醉酩酊,他彳亍孑然,似是嘲笑众生......可是他,看起来却并没有多快活......
易天行痴痴地看着这个人,半天没有说话,他直觉得地眼前的这人,竟与自己有几分的相似,可是他又说不上来究竟是为何;他想追过去与之交好,但是他却又清楚此刻的段一楼,不会想要和任何人打交道,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知道这点,但他对此深信不疑,所以他就只是倚在那里,呆呆地望着,揣测着他的一生,不作出任何的打扰。
楼下,众武林人士轮流盘问着早已经心灰意冷的柳歇,尽管这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但这在易天行看来,还是非常必要的,但是他却不忍心去面对这一场面,他虽然贪玩,但是人情方面,还是很善良的。
杜七娘似是看出了易天行的心思,早早地便结束了盘问上了二楼。
“看样子,小兄弟你是心里放不下那段大侠啦?”杜七娘打趣道。
“哈哈,杜夫人说笑了,倒不是放不下,只是觉得有些好奇,总感觉,他的身上应该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故事。”易天行笑道。
杜七娘见易天行也是性情中人不由地一笑,在栏杆旁找了块空处靠了过去。
“男人奴家见得多了,但是像小兄弟这般的奴家倒还头一回见,别人都是在意着姑娘家,唯独小兄弟你......”杜七娘扫了眼易天行,没有再多说下去,她不是不通情理之人,只是,这薄情之人见多了,突然见着情深义重地倒显得稀罕了起来。
“哈哈哈哈,杜夫人真是风趣,莫不是怀疑我也有那龙阳之好?哎呀,我这酒看样子以后得少喝,喝多了这眼睛瞄着些什么东西,我自己都不知道啊!”易天行笑道,他并没有把杜夫人的话放在心上,或者说,他压根就不在意这些东西。
“呵呵呵,失礼失礼,奴家也就是打趣打趣,还望小兄弟不要放在心上。来,奴家敬小兄弟一杯!小二,上酒!”
话罢,小二端来一壶烧酒,备了两个杯子。只见杜七娘将杯子扔掉,端起酒壶,一线入喉,酒尽壶空。杜七娘脸上微微泛起一丝嫣红,但气度上却丝毫不输给男人,易天行看在眼里,心里一阵叫好,他这辈子识英雄认英雄,但是这般的女中豪杰却是生平头一回撞见,不由地心里一阵激荡。
“好酒量,那......我也来敬杜夫人一杯!”易天行说道,说罢便看了看小二,店小二立马心领神会,又快速地端来了几壶......
正当易天行与杜七娘二人相谈甚欢之际,楼下突然一阵喧嚣,众武林人士拔刀动武声纷纷不绝于耳。
“哪来的野孩子,连慧空大师都敢冒犯?找死!”
易天行与杜七娘二人闻声,赶忙放下手中的酒壶,一跃而下,赶到了现场。
只见一楼,一破衣小乞丐手里捧着三四个馒头被一帮和尚道士追得上蹿下跳,满屋子乱跑。那小乞丐衣着破败但是却不像是小孩儿装扮,倒更像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而瘦小的身材根本看不出是男孩还是女孩,只知道是个矮人半个脑袋的黄毛小鬼。
易天行赶到楼下,看着一堆大人追着小孩儿跑,也不帮忙,只是站在一旁看着热闹,倒是后面跟上来的杜七娘发了话,问向了一旁的杂役。
“这是怎么回事?”杜七娘问道。
“哎呀,客官您不知道啊,我们掌柜的今日感恩慧空大师仁慈心善,特意准备了几个白面馒头和银子作为谢礼给其作为斋饭盘缠,这慧空大师百般推辞好不容易才拒了银两收下了馒头,可谁知不知道从哪里突然窜出来了这么个小叫花子,一把就把大师的馒头给抢了去,你说气不气人。”杂役拍腿道。
“哈哈哈哈哈!”易天行听后只觉得好笑,竟不禁笑出了声,引的众人纷纷把注意力转向了这边。
“臭小子,你笑个什么?”一旁的苍木道人最先沉不住气,发了问。
易天行摇了摇头,只觉得荒唐,道:“我笑你们和尚道士,嘴上说着普度世人,众生平等,可到了关键时刻却连个小叫花子的馒头都计较了起来,真是可笑,可笑啊!哈哈哈哈!”
易天行这一番话一出,众和尚纷纷停手望向了一旁正襟危坐的慧空大师,大师抬了抬手摇头示意不再追究,而一旁的苍木道人却是气得满脸通红,易天行这话虽不是冲他来的,但是他听着却是刺耳万分。
“你这小子,懂得什么佛经,也敢在净音寺大师面前装智慧?”苍木道人大声道,他这一说虽不是挑拨离间,但却正好将易天行的矛头引向了净音寺,把自己青城山一众人倒是撇得干干净净。
易天行倒也看出了他的心思,摇了摇头,笑道:“佛经不敢说,这道经却是读了不少,正所谓物无害者,无所可用,安所困苦哉!”
易天行这话一出苍木道人当即傻了眼,这安所困苦哉正是那庄子逍遥游的最后一句话,本意说得是若有棵大树,你若担忧他没有什么用处,那么你可将那棵大树种于一片虚无之乡,从此以后大树便没有什么人能伤害到它,而它又没有什么用处,自然就不会有一切困苦担忧了。
易天行刻意舍掉了前面的几句话,只说了物无害者,无所可用,安所困苦哉,意在说明这小乞丐本身就没什么害处,也没什么多大的作用,为何不将其放过,反倒惹得自己一身愁苦愤然呢?
慧空大师听了这话不由地起了身,双手合十,恭敬道:“阿弥陀佛,没想到易施主竟有如此慧根,老衲佩服,易施主所言甚是,我等惭愧。苍木师兄,依老衲看,不如就放过这小乞丐吧。”
慧空大师话一出,说得苍木道人猝不及防,原本易天行这话就已经是冲着自己来了,这慧空大师这一推波助澜,自己更是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不过好在慧空大师给了台阶下,索性就顺着他的意思回答,也不失体面。
“既然慧空大师都这么说了,我们自然也就不便计较了。小二,再给这个小叫花子拿几个馒头。”苍木尴尬道。
易天行不由地一笑,在他看来这苍木道人当真一点儿也不像个道士,言谈举止虽有模有样,但是行事作风却像个半路出家的人,一点气度都没有,比起这个或许洛阳城的假道士更像是真道士也说不定。
烟雨楼外,雨逐渐停下,烟雾散去,阳光缓缓显现,易天行见诸位都已经捯饬的差不多了,除了极个别的伤的比较重以外,其他的基本都能正常活动了,自然也该到了跟大家商量商量正事儿的时候了。
“诸位,现如今大家也休息的差不多了,柳歇女侠也交代了事情的全部过程,眼下最要紧的是这无妄之刃的处置,诸位怎么看?”杜七娘倒是先发了话。
众人纷纷窃窃私语,不敢妄加言论,慢慢地众人便开始把视线投向了一旁坐着的慧空大师。慧空大师心领神会缓缓起身,代替众人说出了大家心里的那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