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皆沉船,破釜甑(1 / 2)穿回大秦首页

“除了几位夫人,便是当日在职的宫女侍人,范围也不大,怎么就一点眉目也没有?”妘姬十分气馁,偶人之事她一心想查,可一则身旁可用之人太少,二则宫女内侍频繁流动,根本无法一个个摸清底细。

丽奴心中也格外不安,“公主,往后奴一定会小心再小心。”

妘姬气愤地挥开绞在一起的袖子,“这已不是咱们小心不小心的事情了,先是那个来路不明的木偶,接着又是扶苏在回来的路上遇到埋伏的刺客,你说这两件事,是否有关系?”

丽奴不敢妄言,“这……”

齐王宫内何尝不是乌烟瘴气,妘姬自幼耳濡目染,虽妇人心计未能学到几分,但王室争斗她是再清楚不过的,她思索着在窗前来回走了两趟,自言自语,“必定有关联。”

“此事非同小可,公主慎言!”

“秦王年富力强,外人谁会逮个娃娃下手?那些刺客能清楚掌握太子的行踪,一定和宫里的人脱不了干系。”齐国公主尽管粗枝大叶,却并不傻,“丽奴,我猜有两种可能,一是朝中的外臣不满扶苏做太子,致使国中楚人势大,二是宫中的夫人,觉得扶苏……挡了自家孩儿的路!”

丽奴越听越害怕,“公主,可万不敢再胡说了!”

妘姬听话得不再说了,她意识到自己的猜测并不准确,就算是宫中的夫人,也须有能力联络朝中的外臣才行,否则一个困在宫里的女人又能做些什么呢?

她想到了一个人,但很快就把这想法打消了。

怎么能怀疑自己最好的朋友呢?箳姐姐那样温柔善良,对长公子也一向视如几出,对苑中的花鸟鱼虫都心存怜爱,岂会沾染这等龌龊不堪之事。

想到这里,她又忍不住替箳姐姐担心起来,她都能想到的事情,秦王必定早就想到了。

“阿姆哎!”

妘姬想事情想得专注,臭儿子在窗外一声怪叫,差点把她魂都吓飞了,她摸摸胸腔里吓得乱蹦的心,“要死啦!”

丽奴来到窗前,探头向外望去,正见小公子骑在窗外那棵桃树上,“哎哟,老天爷,公子怎么爬到树上去了!”

妘姬扯开跟前匆忙就要往外去的人,“看我今天不揍死他!”

“夫人!夫人!”

丽奴没能叫住气冲冲的主人,忙也跟着快步走了出去。

宫人围在树下,个个一脸慌张,都仰头战兢兢地望着树上的小公子,生怕那桃枝不够结实,给他一脚踩折了。

“嬴高,你给我下来!”

公子高望见母亲,非但没听话下来,还抱着桃树狠命地摇晃起来,树枝上摇落的花朵,顿时淋了树下人一头一脸。

“呸呸呸!”妘姬吐掉落进嘴里的桃花和露水,气愤地将袖子一卷,叫开面前的宫人,作势就要上去将小崽子捉下来。

丽奴望见母子一般孩子气,只觉气也不是,笑也不是,急急上前将人拦住,“秦君夫人,哪好这般?”

妘姬狼狈地扒拉掉脸上的花朵,怒指着树上的小崽子,“等我上去,你死定了!”

公子高一脸委屈,“阿姆,我没使坏。”

“没使坏你摇树干甚?开得好好的花,全给你摇掉了!”

小崽子理直气壮,“将闾说的,把花全薅完了,它会开得更好。”

“胡说八道!将闾比你还小,他知道什么?”

“六英宫就是这么干的,将闾阿姆的迎春花就是薅秃噜皮以后又开出来的!”

“编,你再编!”妘姬恼怒地命令跟前的侍人,“你们把他给我捉下来,今天我不打他二十板子,我就不是齐国公主!”

小崽子一听要挨打,表情登时一虎,“女人,你不讲道理!”

话音未落,听命爬上来的内侍已抓住了他的脚脖子。

正收拾小崽子,忽有宫人前来通传,说高太后召见。

妘姬丢开哇哇大哭的儿子,“什么?召见我!只有我吗?”

内侍微微一笑,照实说,“还有其他几位夫人。”

妘姬松了一口气,要是老太婆单独召见她,她才不敢去,“好了,我稍后便过去。”

她遣退侍人,连忙回去理理头发,又补了补妆,出门时,臭儿子还在哭。

当娘的不心疼,丽奴倒听得不忍心,“夫人,兴许公子真是一片好心呢。”

“我信他才怪,谎话都编不囫囵,箳姐姐最爱迎春,又是惜花之人,平日宫中花草都是自己打理,宫人岂敢乱动,更不必说薅……薅秃噜皮了!”妘姬想起臭儿子的新词,颇有些忍俊不禁,文章读不成,邪门歪道他会得很。

老太后畏寒,已进了三月门,华阳宫内室之中还烧着火,秦栘跪坐在老太后身旁,刺客一事,老太后比秦王还重视,不单频频责让几位叔公,连宫中负责戍卫的职官也不时要挨上一顿骂。

“好端端去什么雍城,赵姬那个女人,她就是自作自受,你还去探望她!”

秦栘给炉中添了火,聪明得没有吭声,说好话,曾祖母必定生气,说坏话,他一个晚辈,更没这等道理。

“我听昌平说,刺客之中还有吕不韦和嫪毐的舍人?”

他宽慰长辈,“此事有君父和叔公处置,况扶苏也平安回来了,曾祖母莫再为此劳心生气。”

老太后不满地哼了一声,“你君父是个糊涂蛋,原以为你叔公当了秦相会有些长进,做事也拖泥带水没有章法,我已交代芈平,严查城中吕不韦和嫪毐的旧人,死了还阴魂不散。”

秦栘觉得此举有些过了,一来,文信侯与长信侯门客众多,二人失势后,门人四散并不好查,二来,门客不等于死士忠仆,谁会为了已经失势的旧主做这等豁出性命的事情,三来,二人已去,再揪着门人不放,未免显得秦君心胸狭窄。

但这些话,他不会当着老人家的面讲,说来说去,都是长辈关怀牵挂。

“有曾祖母在,扶苏什么也不怕。”

“来,到我跟前来。”

秦栘依言起身,走到老人家面前,面对面望着对方的眼睛,这双眼将秦宫看了四十余年,从昭襄王,到孝文王,到庄襄王子楚,到现在的秦王嬴政,此刻她正目光殷切地在他身上望着秦国的未来。

曾祖母也好,秦王也罢,秦栘总是畏惧这样的时刻,因为秦国到底有没有未来,他根本不知道。

是亡秦者胡,是沙丘之变,是万里长城,还是那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他也常常问自己,上苍送他到这里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他既不会造纸,也不懂火/药的配方,弄不出钢筋混凝土,也分不清石灰和水泥,甚至让他现在就去杀了项羽刘邦,他也没有这等魄力。

他还是一个局外人,历史的局外人。

老太后温热的手捧着他的脸,“在章台宫也没有多少日子,好像瘦了些。”

“没瘦,扶苏长个儿了。”

“上回见你稻米吃得香甜,我已去信到楚国,叫他们再送一批过来,旁的没有,这个不缺。”老人家说着又从手边的小几上拣了一个窝窝,“再吃一个,这个枣子馅儿,方才没吃着呢。”

秦栘接过来,咬牙又吃了一个,窝窝甜腻的枣香,室中憋闷的炭火,还有老人身上的暮气,都是不讨人喜欢的,但偏偏又是这些莫名汇成一种厚重的温情,一条不能挣脱的锁链,一座走不出去的迷宫,压在他心上,扼在他颈上,拦在他面前,逼着他承认,他已同这里的一切血肉相连。

“高太后,几位夫人都已在前殿等候多时了。”宫人上前悄声提醒。

老太后眉头一皱,“怎么着,还不耐烦了?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