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闻得其声,却未见其人,但女子的评语让常鹰空很没面子。
常鹰空失了利爪,失了面子,却没有失了嘴巴:“对方以多欺少而已。神霄宫人多势众,请为在下示范。”
你说我不行,你行你上啊。脚步声传了过来,我行我上。
余图、王希孟顺着脚步声看去,发现是来人是一对手握拂尘的道士、道姑,道士长道姑几岁,道姑二十岁出头的样子。
这两人余图认得,只因神霄宫在东京城实在太出名了,神宵宫来到杭州后同样威名不减,这些人可是自称神仙的人。
皇帝赵佶好道教,更好空谈误国,神霄宫宗师林灵素善于清谈,清谈之术由彼及此、由表及里,搞得听众分不清彼此,弄不懂表里,表里不是人,都是神。
林灵素首先自称上知天宫,中识人间,下晓地府,很神通地开阔了赵佶的眼界。然后大夸赵佶、众大臣和自己都是领得神旨而下凡的神仙,于是朝堂之上更加大彻大悟,众人赌神发咒地起誓,要众志成城地助神仙赵佶开不世之基业。
余图对王希孟说道:“林灵素在东京讲道时,官家亲自捧场,并自掏腰包送钱给百姓,好吸引人来听道。在下为此赚了不少钱,因此对神霄宫之人极为了解。来人是林灵素第八弟子高岗、关门女弟子杨秋知。”
余图话才说完,那高岗早已急不可待地开口道:“此番受仙师所托,师妹与我随大师兄来杭州讲道。今日方到杭州,不想却撞见这有失天道人伦之事,贫道不得不替天行道,为民除害。”
那美道姑杨秋知恶狠狠地盯着王希孟,怒道:“况且此人有损皇家颜面,有失帝姬声誉,不得不除,非死不可。”
王希孟看着两位道士,面无表情地说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两位又何必在意出手的名正言顺?”
杨秋知笑道:“师兄,且让本道先会会这天涯四鬼中的病鬼。好教此人明白,他不该叫病鬼,他该叫死鬼。”
余图扑的一声笑出来,杨秋知说死鬼这两个字之时,音色媚态,在这夜里很应景。
余图笑着对王希孟戏虐道:“死鬼,如此深夜还出来鬼混,这不,收拾你的人来了?”
余图的话让杨秋知的脸一下红了个透,她的美貌在寺庙的残光之下更显得娇媚无比。
王希孟根本无心欣赏杨秋知的美,只是直直地盯着杨秋知,感受着她的经脉运转,判断着她武功的深浅。
杨秋知被看得很不自在,骂道:“果然是好色之徒,连我这出家之人亦不放过,死不足惜之辈。”
杨秋知将手中拂尘一扫,拂尘扫出一阵大风,吹得雨水乱飞。
余图没想到这道姑的臂力居然如此惊人,数招之间拂尘便扫得狂风大作,使得耳边尽是阴风惨惨之声,让人胆寒。
但王希孟并不怯敌,连续用身法躲开杨秋知的攻击,等待着对方露出破绽。
杨秋知见数招皆不得其果,扔出两张灵符极速地向王希孟杀去。
王希孟虽不迷信,但也对符纸的杀伤力心持谨慎,他见灵符附身而来,便用掌风将灵符扫开。只是这一扫,两张符纸却撞在一起,撞出了电光火舌的势态。
王希孟只觉得全身一阵酥麻,顷刻之间四肢僵硬,而在这一刹那之间,杨秋知的拂尘却有机可趁,将他抽飞了出去。
王希孟伤上加伤,吐血不止,挣扎了半天都没爬起来,余图冲过去小心翼翼地将他扶起。
冷漠的黑夜中又响起了杨秋知悦耳的笑声:“这都不死,果然是烂命一条,祸害千年在啊。”
余图冷笑道:“怕是你这道姑凡心不死,贪念王公子美色,故手下留情,舍不得杀他吧。”
杨秋知听得此言,正要暴起杀人,却见王希孟从怀中摸出一把扇子,慢慢地打开,扇面上是苏轼的词《定风波》。
王希孟闭着眼睛听着夜雨,淡淡地说道:“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苏轼的风波扇?”高岗惊叹一声,接着说道:“师妹,你非他对手,速速退下。”
杨秋知哪里听得进去?作为林灵素的关门弟子,一众师兄在武学比拼中皆让着她,从没让她吃过亏,这让她对自己的武艺有着盲目的自信,因此继续攻杀了过去。
高岗心里盘算着:此子若得苏门真传,杀之不易,这婆娘在他手上吃些亏也好,消磨消磨锐气,省得不知天高地厚。如今之计,不如先将常鹰空的伤治好,三人围杀,胜算大增。
高岗才将常鹰空的关节投回去,就听见杨秋知娇气地尖叫一声,被击倒在地,这结果完全在高岗的计算之内。
杨秋知眉心中了一指,一时血流不止。她知道王希孟已经手下留情了,但她还是破相了。
相貌对一名出家人来说当是身外之物,可杨秋知虽是出家人,更是女人,女人最在乎她那张脸。
“师兄,速速帮我杀了此贼。”杨秋知摸着眉心的伤,感觉天地坍塌,一时哭得方寸大乱。
高岗看着王希孟,很平静地说道:“此子得苏门真传,败他不难,杀他不易。他若要逃,留之不住,若合我三人之力,他必死无疑。”
王希孟深知高岗所言非虚,回头对余图说道:“余兄且走,何必陪在下身死此地。”
余图叹了口气,看着夜雨说道:“立于大雨之下,焉有不湿身者?去留皆是一死,不如同生共死。”
夜雨下的更急了,杀业也更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