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帝二十三年十一月初八的下午五点,“振威侯”像往常一样漫步在东都“贤良寺”招待所内部的柏油道路上。“御前经略顾问”不时抬头仰望道路两旁枝叶凋零的参天水杉,他努力回忆着这些高大乔木在夏日枝繁叶茂时的情景。
联想到自己的处境,“振威侯”就不由得要在心里叹息一番。“合纵同盟”失败后的八年里,他都作为刘帝的御前顾问居住在东都使馆区的“贤良寺”招待所,十二名乌龙卫特务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在“振威侯”居住的那座小楼里,每一台电话都受到乌龙卫总局的直接监听。困居东都的谢烨文终于明白“韬晦”二字的真正含义,余下的“三梁六柱”都放低姿态讨好天子。
“振威侯”收买了招待所里不定期更换的服务人员,这些受到乌龙卫威胁的线人会帮他向刘帝释放各类“烟幕弹”,谢烨文还通过吴建焜的门客联络万山南部的同僚,瘫痪的“合纵同盟”仍旧在继续运作,他甚至将东荒和西荒的反刘分子拉进自己的战线。
逼宫计划泄密后,吴建焜请求谢烨文继续完成改造帝国的大业,他在“振威侯”的私人庄园里吞枪自杀。悲痛万分的谢烨文只能用故友的首级换取“唯一帝皇”的原谅,他得以保全了许多盟友的性命,这条令人痛苦的计策也时刻提醒着“振威侯”要找机会把“利刃”刺进刘帝的“后背”。
“唯一帝皇”早就不指望自己会被民众爱戴了,谢烨文每次出席御前会议都会全力支持刘帝颁布那些劳民伤财的敕令。“振威侯”自掏腰包帮助天子举办某些容易招致民怨的峰会和庆典,刘帝逐渐对他放松了警惕。
谢烨文时常出入东都的***、赌场和文玩市场,他俨然变成了一位沉湎酒色的呆瓜。即便在“万寿节”庆典的阅兵式中,陪同天子出席的谢烨文总是一副无精打采的面孔,刘帝朝他开玩笑说道:“老谢,你是不是在女色上搞虚了?”
在“崇仁会战”结束后,李崇福为首的国防部官僚借题发挥指责熊达威统兵无方,“镇国公”便托言胃病发作赶赴上京疗养。中原北部的战局日益恶化,李崇福推荐自己的亲信杨豪出任“中州卫戍司令”。杨豪是个擅长治理民政的文职官吏,他对如何统兵作战一窍不通。
赋闲在家的熊达威对刘帝的某些人事任免很是不满,天子正千方百计抬举他在南直隶的那群故旧,这无疑是在打压传统的勋贵集团。面对这一危险信号,“镇国公”决心采取反制措施。
熊达威秘密和谢烨文取得联络,他承诺将会设法帮助“振威侯”从东都逃走。逃离东都的谢烨文会动员盟友在万山南部掀起对抗刘帝的运动,这时候的刘帝就必然仰仗熊达威的嫡系部队和北直隶地区的勋贵来稳住局势。
熊达威、谢烨文和朝廷就会在荒江以北鼎足而立,“镇国公”可以借机捞到很多好处。“振威侯”的军队仅能攻占刘帝嫡系部队驻防的城市,他们只会象征性的袭扰“镇国公”门生的辖区,“熊家军”则会在日后按兵不动。
“振威侯”欣然接受熊达威开出的条件,他在东荒和万山两个行省都有不少潜在支持者,现在正是颠覆刘帝的最佳时机。谢烨文自然会尽力遵守双方划定的势力范围,但如果他的实力有所扩大,“振威侯”完全不介意吞并熊达威的地盘。
“贤良寺”招待所附近道路上的电灯在下午五点半准时亮起,“振威侯”慢慢游荡到了招待所的门楼外。身穿呢制军装,头戴盖帽的御林军官兵按照习惯向谢烨文劈枪敬礼,侯爵则自顾自站在马路旁的人行道上等待司机把汽车开到面前。
门楼右侧的长街尽头矗立着一栋公寓楼,这座六层楼高的建筑物顶端拥有一间向外透出昏黄白炽灯灯光的阁楼。这座狭小公寓的阁楼内,六名“乌龙卫”特务正使用闭路电视监视街面上的变化,他们通过窃听设备和摄像头得知谢烨文即将前往东都临河区的“红灯楼大酒店”参加著名导演毕鹏飞的庆功宴。
两手空空的“振威侯”坐上开到街边的轿车,特务们都认为他会和往常那样快去快回。停放在街角一家集成灶专卖店前方马路上的一部山空牌汽车随即发动,这辆车里坐着四名怀揣微型冲锋枪和手枪的便衣特务,他们在谢烨文的座驾拐弯后追了上去。
两部汽车前后保持着四十米的安全距离,这些特务的任务便是盯住“振威侯”的一举一动,如果谢烨文有什么出格的举动,他们就要负责制造一场带有人员伤亡的交通“事故”。
东都的天空中漂浮着正被落日余晖染成暗红色的积雨云,太阳释放的橙红色光线在傍晚时分显得格外耀眼,用柏油铺设而成的新马路上反射着黄金般的光点。谢烨文的座车驶离人流稀少的使馆区进入高楼林立的市中心。天光逐渐暗淡下来,高楼大厦上亮起五颜六色的灯光,沿街店铺整齐划一的招牌放射着令人目眩神迷的霓虹灯光。
大多数临街商铺和往常那样打着“房租到期,清仓处理’的欺诈性广告标语,商场墙面上的液晶屏幕不分昼夜播放着庸俗的广告和新潮歌曲,成群结队的民众涌上街头,拥挤的人群似乎要把连接两条马路的天桥都给压垮。
乌龙卫特务也驾车穿行在车流变得愈发密集的宽阔街道上,他们时常拐进街角小路来避开谢烨文的怀疑,这完全是多此一举。特务们绝无弄丢目标的可能,谢烨文的座车就是天子调拨给他的,他们在汽车挡泥板后安装了能够收发信号的装置。在前往酒店的过程中,谢烨文毫无异动,追踪的特务都松了口气。
“红灯楼大酒店”位于寸土寸金的东都滨河区,这座外观壮丽雄伟的豪华建筑俨然是帝国首都的一张名片。“振威侯”的座驾从马路边缘的特别车道驶进酒店前方的开阔广场,在酒店带有玻璃顶棚的正门外,处在花坛中央的貔貅雕像正往下方的大理石水池里喷射着泉水。
酒店的旋转玻璃门外,一位身穿黄马甲的环卫工人正装模作样打扫着红铜色雄狮雕像旁边的垃圾,这位便衣特务目睹谢烨文在酒店门口走下汽车并沿着红色化纤地毯走进酒店的大堂。
“红灯楼大酒店”的大堂里装饰着光滑高大的花岗岩立柱,扶梯的护栏上镶嵌着华丽的金箔。一位把头顶鸭舌帽的帽檐压得很低的特务正坐在酒店登记处对面的沙发上阅读一本《东都观光指南,他不时偷偷望向穿着宽松的后主服和光滑假皮大氅的“振威侯”。
酒店大堂的电梯门口特别铺设边缘装饰有金黄色暗云纹的红地毯,一名毕鹏飞的助理连忙向走过来的“振威侯”寒暄了几句,他请求谢烨文赶快前往十五楼的宴会厅参加酒会。
“振威侯”坐上电梯直达酒店的“常乐厅”,电梯出口处的高耸木门正朝着宴会厅敞开,温暖的暖气向侯爵喷涌而来。
宏大的宴会厅四周已经摆下二十五张铺有白色蕾丝桌布的圆桌,酒桌的玻璃转盘上摆放着各种用花哨纸盒包装起来的特供酒。餐桌旁边的沙发椅都罩有红白两色的布套,这些布套上还专门印着关于“红灯楼大酒店”的广告。
不少宾客已经在酒桌旁落座,谢烨文绕过插有塑料假花的花瓶走向宴会厅中央,他还往墙壁上的多媒体设备瞥了一眼,毕鹏飞拍摄的电影花絮正在上面循环播放。宴会厅正中排开了八张带有木制扶手的松软沙发,几位电影投资人和影评专家正坐在那里和毕鹏飞谈笑风生。荣获“善进奖”的著名导演起身朝着走近的谢烨文说道:“老谢,就等你了!”
在世人的刻板印象里,著名导演都会蓄起胡须和长发,他们的体格往往十分壮硕,这类导演多半属于热爱“潜规则”的“洗钱专家”。中等身材的毕鹏飞长着一张谦和友善的长脸,他的外表和常人没有多大差别,可是这位导演的作品大多剑走偏锋。
毕鹏飞是“东都影视学院”最年轻的在职教授,他去年拍摄的《逐鹿娱乐圈荣获第十七届东都国际电影节的“善进奖”,谢烨文就曾代表天子向他授予了这项荣誉。这次酒会的主要目的在于庆祝毕鹏飞的新电影成功杀青,“振威侯”希望借此机会能从东都逃走。
“唯一帝皇”喜欢把重要的纪念性工程和文艺庆典交给“振威侯”筹办,谢烨文很清楚天子对这类活动抱有非凡的热情。刘帝素来将自己当作一位“圣君”,他决心要在史书上铭刻下值得称道的“文治武功”。
“唯一帝皇”将建设现代化水师,入侵剡山地区和攻占万山南部视作自己的三大“武功”,除去某些骇人听闻的军事冒险,刘帝还效仿古代君王在“帝国”内部施行“文治”。帝国财政部拨款成立奖掖学术和文艺创作的专项基金,这一“仁政”直接养活了几十万“开会篓子”和“文化痞棍”。
名目繁多的博览会和学术研讨会在兴州和东都频繁举办。在“兴州天子”的治理下,体育和博彩行业也迎来蓬勃发展,各种体育活动都举办了规范化的职业联赛。
唯一帝皇认为帝国文化源远流长,许多传统题材都被别国的游戏制作组所借鉴,他对这种情况非常不满。为了提振帝国的游戏产业,刘帝在自己的老家举办了“兴州电子游戏展会”,“永恒神朝”的游戏产业获得了质的飞跃。机能强大的家用游戏机在市面上广泛销售,能被称为“三甲大作”的优秀作品层出不穷。
江后主时代那种鼓励线上购物,血腥暴力的“快餐游戏”不再占有市场,如今追求剧情深度、自由度和画面的游戏软件取得极大成功。
江后主对电影这种新兴艺术形式很感兴趣,他耗费巨资拍摄了颂扬先帝武威和功业的《共和阴云、《跃马仙岩、《江康大帝在宝骥村、《上京雷霆、《鏖战水竹岭、《渡海远征、《长河落日六部曲系列电影。
这几部道具考究的电影都动用现役军队协助拍摄,此类充满说教意味的影片同样具有极佳的娱乐性。在中小学生参加学校组织的集体活动时,帝国的督学总要按照上面的指示播放这几部片子。这种极具误导性的影片将江康发动的“上京政变”和几场对外战争都描绘成不得已而为之的正义举动。
“唯一帝皇”对电影事业显得更加包容,毫无内涵的爆米花动作片和充满剧情张力的文艺片都能通过相关单位的审核,毕鹏飞就是一位能在审查“红线”上跳舞的导演。
众人将在本次酒会上庆祝新片《永恒神朝艳情史的杀青,谢烨文先前就看过拍摄的样片,他朝着导演说道:“毕导,你十年前拍摄《东都城塞招致了很多骂声,那部电影还夺取了“烂番薯奖”,但是我那时就发现你的作品很有思想性。帝国民众的审美能力需要提升的时间,我相信你的新作品一定会取得口碑和票房的双丰收。”
毕鹏飞摇头说道:“谢公过誉了,《东都城塞的确是一部烂片。当时剧组面临的压力很大,我几乎都要学拍《东游记后传的那个导演吞安眠药自杀。”
手持高清摄像机的记者趁机发问说道:“毕导,这部《永恒神朝艳情史是否会因为尺度过大而在上映时遭遇阻碍?”
坐在毕鹏飞对面的职业影评人回答说道:“‘唯一帝皇’时代是个多元文化碰撞交融的开放时代,如果电影事业抱残守缺,帝国文化就不能迎来繁荣发展的新时期。现在正缺少这种反映社会问题的现实主义作品,我想天子一定会支持本片上映。”
毕鹏飞悄悄低声对“振威侯”说道:“‘唯一帝皇’对这部片子很感兴趣,他的‘大内总管’丁勇铭就向我要了一份光盘。酒会快要开始了,大家赶快入席吧。”
在接下来的酒会里,“振威侯”以上厕所为名离开了会场,毕鹏飞劝他要快去快回,不然接下来的“霸王虾”会被宾客抢光。过去整整十分钟后,毕鹏飞怀疑侯爵有溺死在马桶里的危险,躲在会场里的乌龙卫特务也发觉情况很不对劲,东都总局立即调动了“红灯楼大酒店”的监控录像。
酒店内部的监控摄像头最先捕捉到发生在地下停车场内的异动,正在东都总局值班的“乌龙卫”特务立刻试图调取那辆山空牌轿车的车辆登记信息。坐镇总局的技术人员发现嫌疑车辆悬挂了假牌照而东都市区拥有四千辆类似型号的汽车。
两名经验老道的便衣特务驾驶一辆面包车从两个街区外的“声色犬马”娱乐会所赶赴“红灯楼大酒店”,追踪者在滨河区防洪堤旁边的水泥马路上发现了目标车辆。搭乘面包车的特务在尾随山空牌轿车的同时始终和目标保持着安全距离,东都总局每隔三分钟就会和他们展开进行通讯。
目标在滨河区的黑街后巷内穿行约一刻钟后,谢烨文的座车突然进入主干道并碾过道路中央的隔离带,轿车向着“石翡大桥”不断升高的西侧入口缓慢移动。乌龙卫特务望见了悬挂在桥梁入口处的蓝色铁皮路牌,他们借助车灯的反光瞧见上面标有“通往神朝区宣威路”八个大字。
横跨石翡河,连接滨河区和神朝区的“石翡大桥”落成于江先主十年。这座全长一千五百米,桥身高出水面将近五十米,桥梁中央建有轻轨列车轨道的悬索桥从此成为了东都的地标建筑。
传说江先主曾嘱咐桥梁设计师在部分桥墩内部修建一批存放蒸馏水、毛毯、药品、食物以及武器弹药的储藏室,深谋远虑的江康大帝早在那时就曾考虑过帝国首都有可能遭受长期围困。江先主的顾虑并没有变成现实,那些隐秘的储存室最终在江后主时代成为滨河区流放汉的聚居地。
“唯一帝皇”登基后,东都市长王怀恩命令乌龙卫特务和警备队使用铁腕手段撵走了生活在桥墩内的无家可归者。汽油管制措施使得“石翡大桥”在晚高峰时间段依旧不见拥挤,支撑大桥的上万根钢索都装饰着照明用的小型灯泡,巨大的悬索桥向外放射出如同珍珠般串连的蓝色灯光。
神朝区那些灯火通明的摩天大楼在漆黑的河道两侧投下扭曲而五彩斑斓的倒影,石翡河边缘水域的轮船和隐没在暗夜中的客机都闪烁着忽明忽灭的指示灯,这一切构成一幅令人目眩神迷的画卷。如今的“唯一帝皇”只肯让自己的目光停留在这座倾尽天下之力精心装点而成的帝国首都,毕竟那些衰败凋敝的都邑和乡野会让天子感到不适。
两名特务不急不缓的跟在可疑车辆尾部一百米的位置,东都的乌龙卫总局却难以决定下一步应当采取的措施。谢烨文终归是刘帝任命的“御前经略顾问”,“振威侯”在东都市区到处乱逛也不会触犯法律。可疑轿车在桥梁东岸的入口离开了主干道,汽车通过桥梁下方的隧道沿着城北驶去。
乌龙卫特务却刚好在“石翡大桥”的出口撞上一个漫长的红绿灯,前方的十几辆汽车将他们堵在了桥头。追踪的面包车在五分钟后离开了那个半圆形墙壁上铺有光洁瓷砖的隧道,乌龙卫特务方才发觉目标已经逃出了他们的视野。
乌龙卫总局随即接入全城的监控系统,他们正利用无数探头对神朝区展开地毯式搜索,先前的可疑车辆却在镜头上消失了一个多钟头。乌龙卫特务对此百思不得其解,神朝区警备分局的一名支队长通过电话向总局的特务点破了其中的奥妙。
“如果目标要离开市区,城区的各大检查站一定会拦住他,汽车的踪迹也必然会显示在探头上。目标极有可能下车躲进居民区,但那辆汽车却不应该凭空消失。有一个来自东荒的小型帮派常年盘踞在神朝区南部,他们在天兴路的猫耳岭经营着一家地下赌场,那里的几架探头都是不能使用的,因为他们每个月都会按时上贡。我想可疑轿车很可能就停在那片区域。”
便衣特务和警备队员立刻登上巡逻车前往天兴路的猫耳岭,他们受命在第一时间拦下“振威侯”的座车并将谢烨文带回“贤良寺”。携带冲锋枪的便衣特务还得到了王怀恩赐予的特别许可,如果目标敢于逃跑,那么他们就可以将其直接击毙,官方媒体将宣布“振威侯”死于藩镇军特务的谋杀。
神朝区天兴路上的“猫耳岭”是一片坐落在低缓丘陵上的老式社区,那些有着土黄色外壁的居民楼和修建于江先主时代的瓦房一同构成了这片区域的主要景观。
“猫耳岭”内部狭窄到仅能容纳一辆汽车通行的石制道路两侧很是热闹,这里是特务和警备队的监控死角,许多人都在此找到自己的谋生渠道。猫耳岭入口处的小巷里开设着七八家难以通过卫生检查的熟食店和餐馆,附近的食客经常在这些地方品尝各式各样的化学物质,东都郊区那些牛场里使用的瘦肉精便是其中之一。
街道转角处的电线杆下面堆放着一块使用红色颜料标记的木制告示牌,几位带着袖套的老师傅蹲在地上用一堆起子和扳手替人修理摩托车和自行车。使用铁皮搭建的简易书报亭已经关门歇业,街巷深处的家庭“牌九”赌场刚刚开张。出租影像制品和珍本书籍的店铺门庭冷落,未经登记的地下网吧却挤满了年轻人和上了年纪的外来务工者。
贩卖凉皮的小贩将带有玻璃框和煤气灶的手推车停在网吧门口的空地上,他把一只只装有半夜点心的圆形纸盒交给正在电子屏幕前作战的客人们,一个坐在红色大号沙发上的中学生向他道了声谢。
饥肠辘辘的年轻人取下头上的耳机和叼在嘴里的香烟,他把燃烧干净的烟屁股掐灭在绘有“唯一帝皇”画像的白瓷烟灰缸里。年轻人在取下纸盒上方的透明塑料盖时低声嘀咕道:“好端端的削什么藩?现在连网络都连接不上了,估计是特务在封锁崇仁那边的消息。‘唯一帝皇’,迟早要完。”
鸣响警笛的巡逻车堵塞了进入猫耳岭的路口,携带霰弹枪的警备队员从面包车的车厢里取下铺设警戒线的支架,他们勒令仍旧游荡在街头的居民蹲伏在沿街店铺前的地砖上,面无表情的乌龙卫特务将会用冷硬的语气盘问这些可能的目击者。活跃在夜市里的各类商贩唯恐特务会检查他们的营业执照,大部分居民也都选择躲进家中等待事态的发展,猫耳岭热闹的街巷很快变得鸦雀无声。
位于猫耳岭的老旧居民区里并没有修建车库这样的配套设施,当地居民便在一座上方建有房屋的缓坡右侧修建了一些违章建筑来解决问题。缓坡近旁的小道上建有一座由木板和废旧铁皮构成的储物室,几名特务打着手电筒搬开堆在储物室外包括破沙发、纱窗门以及圆形塑料桶在内的杂物,那辆失踪的山空牌轿车如今就停在这间狭小的储物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