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官制冗杂,创历代之最,光是官职名类就有诸如散官、本官、贴职官、差遣官等六类。
其中几类官职中,最重紧要的是两类,一为本官,二为差遣官,所谓本官:亦名寄禄官,用以定论官职文武序列、官品、朝俸等,有名有利,很重要,但却不掌实权。
而所谓差遣官:亦名职事官,即为实职,也就是这个官员实际做的事情,掌差遣官者,才可抚境安民,牧守一方,升衙断案,佐治朝堂,正是官员的实权所在,诸如种师极所说的环庆路安抚副使,便是差遣官。
种师极官朝议大夫、提举秦凤常平,其中朝议大夫为本官,正六品,属文官序,提举秦凤常平为差遣官,实职,执掌秦凤路仓司诸事。
刘延庆官均州防御使、侍卫亲军马军都虞侯,其中均州防御使为本官,从五品,属武官序,侍卫亲军马军都虞候为差遣官,实职,管带三衙禁军。
至于种溪,则是只有一个寄禄官,也就是本官从九品的将仕郎,因为年幼,还不曾过吏部铨选,更没有差遣派下,只是一个虚职。
如果单看官阶的话,种师极正六品,而刘延庆却是从五品,论官阶刘延庆其实是还要高于种师极的。
但种师极是文臣,而刘延庆是武臣,大宋一朝为防武人专权,重蹈前朝覆辙,从来重文抑武,行以文御武之道,文武之间的地位悬殊宛如鸿沟,如果种师极和刘延庆在途中偶遇,官阶略高一筹的刘延庆甚至是要先给种师极见礼的。
也正因如此,如果种师极和刘延庆同争环庆路安抚副使一职,武臣出身的刘延庆并不占优势,而且还有韩忠彦的面子在,弃种师极而用刘延庆的可能性不大。
这样的结果这几乎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不难预料,但种溪身为种师极之子,却说刘延庆是志在必得,确实怪地很。
尹氏起初只当种溪年幼,不明白其中的关窍,于是耐心地对种溪解释道:“哥儿莫看刘延庆是管带外衙的都虞侯,但论及资历和声望,是远不及你爹的。”
尹氏的意思,种溪自然是知道的,而种溪之所以会这么说,也是有他的缘故,而这也正是因为他“之前那位”干的荒唐事,他现在不得不给他擦屁股了。
种溪道;“我知道娘的意思,但娘可知,前几日我出事时,当时与我同在茶坊的还有刘延庆家的次子刘光世。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去这个花馆子饮茶就是刘光世的主意,我为一歌伎与人动手争斗也是他拱的火。前些日子还是太后丧期,若是这事闹地大了,会不会对爹爹不利。”
刘光世乃刘延庆次子,刘家三代从军,亦是将门,只不过刘家不管是底蕴、功绩还是名望,都远远不能和种家相比,更在种家之后。
种家和刘家同为将门,祖父两辈也都在西北共事,此前也并无太多摩擦,所以两家子弟大多交好,种溪荒唐,刘光世也不是什么好货,种溪和刘光世同为纨绔,更是常厮混于一处。
几日前种溪去花坊子里饮茶,就是刘光世挑的头,种溪和旁人为了一个歌伎争风吃醋,与人殴斗也是他在一旁拱火挑拨,这才造成了那般局面。
原本种溪对此事并不曾多想,只当少年荒唐,酿成了错事。刘光世也未必就是有意为之,但现在听着种师极的话,原来刘延庆竟也有意和种师极争这环庆路安抚副使一职,种溪就慢慢地回过了味来。
种师极是文官,而刘延庆是武臣,世人皆知刘延庆和种师极相争胜算不大,但刘延庆仍然出面相争,那么刘延庆一定是有他的资本和底气在的,现在想来,刘延庆依仗的就是种溪的事情了。
官面上刘延庆是比不过种师极的,甚至都没有和种师极相较的资本,所以刘延庆只能下些上不得台面的功夫,走这些偏门了。
只要把种溪在太后丧期逛花坊子,还为了歌伎与人争风吃醋的事情闹大,让种溪背上了这不忠不孝的名声,种师极身为人父,自然也难辞其咎,到时种师极在和刘延庆的安抚副使之争中自然就落于下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