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格外的孤独。
唐尧的视线随着时明的动作转动,在没有光线污染的年代,夜还是纯净的,黑的是那么的彻底。
大气层不再折射那些五颜六色,古典浸染而出的墨色从天际开始蔓延,渐渐铺满了整片天空。
他不由得想起了常春的晚上。
一个二线城市的夜晚尚且如此灯火通明,更何况魔都那般的繁华极尽之地。
灯光代替星光已经太久了,只有少数的我们才依稀记得铅华洗尽的纯。
时明转身向着山下走去。
踉踉跄跄。
夜中无灯,山路就变得比白日崎岖几分,时明小心翼翼地走着,生怕一不小心跌倒。
唐尧静静地注视着时明的记忆。
光,在他眼里,到底会是什么样子?虽说此时此刻唐尧站在时明的第一视角,但毕竟不是第一思维。
所以唐尧没有答案,也无法得出答案。
在时明模糊的记忆里,他只知道光大致是同黑夜相反的颜色,是白日的颜色,六十七年的风沙研磨,记忆早已经千疮百孔。
白昼,仅仅是拥有光的一种形态。
透过三棱镜折射而出的,才是光的原生。
叶由绿渐黄再飘零,光的载体不停地变幻,在不同的时期,光有着不同的颜色。
那不是一个人就可以定论的。
时明下了山丘,朝着不远处的草屋走去,草隙中透出昏黄灯光,矮堂之内,一灯如豆。
这里当然不是他的家。
他的家,是那村镇中央唯一石筑墙的屋子,但却也是最冷的屋子。
屋子里没有人气。
只有石下潮气丝丝氤氲而升。
那种滋味,就好比身处一座孤坟,上无香烛供奉,下无葬器傍身。
时明宁可自筑草庐,也强过那活人的墓。
唐尧好奇地打量着,时明掀起了门帘,一抹油灯光挤了出来,旋即又消失在黑暗中。
时明进了去,唐尧自然也进了去。
盯着烛火,那就是此刻时明眼中唯一的光亮。
黄色的,昏黄。
好似晚阳。
唐尧看的呆了,古老摇曳的油灯光,他只在书中见过。
哦不,是读到过。
时明吹灭了油灯,草堂里涌进了浓浓的黑暗。
唐尧已经快忘了自己的初衷。
在别人的光阴里,作为光阴收容师的唐尧,是极易被原主的情绪所影响的。
迷失自我,对于心智不成熟的人来说是恐怖的。
黑暗可以攥住唐尧的心脏,孤独同样可以暂停他的脉搏。
而他并不是一个心志不坚的人,这只能说时明记忆的感染力,实在是太强了。
时明的光阴,又变了。
唐尧一下子惊醒,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在时明的光阴里,逗留太久了。
他是时候离开了。
毕竟,这不是他的光阴。
虽然他仍有些事情没能搞清楚,但他却也只能说下次再会了。
缓缓合上双眼,唐尧将心神摆脱时明的光阴,在离开的最后一秒,他通过眼睫之间的目光,看到了一位女子。
这个女人所代表的一类人,应该是对于任何人来说都十分重要的人。
唐尧没能看清她的容貌,时明当时肯定不会是九岁,再者,他记忆中自己母亲的形象,因为太过久远,早已经蒙尘。
“他的光,应该远不止于此。”
伴着最后一眼清晰的光亮,唐尧将目光从时明母亲的身上移开,扫视一周,最后又回到了女人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