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母,您别送了。外头风大,弟弟还小,您早些回屋,可别着凉了!"说话的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这小娘子虽未完全长开,却也能看的出是个端庄秀丽的美人胚子。
姑娘头挽轻便的螺髻,上面并无多余的装饰,仅以两串简单的珍珠环绕,更显的秀发乌黑油亮。一双眉眼一如秀发,好似墨染的一般,大大的杏眼亮闪闪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流出水来。
不过姑娘的脸色很是苍白,若不是两颊淡淡的胭脂妆点,怕是白的看不出半点血色。好在小小的樱桃口上涂了唇脂,总算是提升了不少气色。
此时正是春寒料峭的时节,姑娘身穿浅粉色襦裙,外披大红色斗篷,显得醒目又大方。这姑娘便是温若竹的二女儿,韩秋霜。
姑娘话音刚落,身后一个更加稚嫩的小娘子娇滴滴的说道:"娘亲莫要送了!我与姐姐一道去京城念书,能见到老祖母,叔父叔母,还有众多兄弟姊妹,定然不会觉得枯燥无趣,娘亲就放心回去吧!"
只见那说话的女孩儿约莫八九岁的样子,半截身子已经在马车里了,只探出上半身来同母亲说话。
那女童盘着双髻,头戴红色绒花,身穿猩红色夹袄,外披猩红色金丝大氅,好似一团红彤彤的火焰一般。
再往脸上看,女孩儿粉扑扑的一张小圆脸,唇红齿白,水灵灵的双眸皂白分明,好似一个粉嫩嫩的瓷娃娃。这是秋霜的表妹,名叫韩灵玥。
"唉,你这小妮子,真不晓事!此去京城,路途遥远,一路舟车劳顿不说,京城内人口稠密,地形复杂,不比咱边陲小镇,地广人稀,民风淳朴。深宅大院里的勾心斗角也如战场一般,没有雷霆手段,怕是免不了吃苦受罪!
你那毛躁性子一定要收一收,平日里要多跟秋霜姐姐在一处,莫要惹是生非。若是遇上麻烦事,多求老祖母庇佑,实在不行,就写信告诉娘亲,娘一定替你做主!"
说话的女子正是镇北侯的夫人梁氏,梁氏夫人名红英,是潼关大将梁震之女。此女自幼习武,练得一身好武艺,敌兵进犯时,梁氏父女一齐上阵杀敌,勇武果决丝毫不输男子。
梁氏中人之姿,性情豪爽大方,自与韩都尉后封侯爵成亲后,夫唱妇随,一道镇守边陲要塞,是女中豪杰。与秋霜之母韩英云亦是情同姐妹,二人时常比武练功,切磋技艺。
自打英云不幸早逝后,梁氏待秋霜如同亲生之女,不敢有丝毫怠慢。秋霜六岁丧母后,便一直养在舅父家里,舅父一家对她百般疼爱,生怕她受半点委屈。
如今,秋霜已年近及笄,为了将来能有门好亲事,舅父觉得还是养在京城的相府更妥帖。毕竟天子脚下,人才济济,眼界也比边关小镇开阔许多。
梁氏还要再送,若不是怀中婴儿啼哭,怕是还要耽搁许久。眼看天色不早,梁氏再三嘱咐两位姑娘多加珍重,又吩咐两旁随行的家人小心伺候,这才依依不舍的目送两位姑娘的车队离去。
马车不紧不慢的走着,窗外的景致一步一换,渐渐远离了熟悉的城区、街道,踏上了陌生的路途。
前方的树木将道路掩映在阴影里,叫人看不清方向,这情形一如秋霜此时的心绪:前途未卜,吉凶难料,四顾茫然。
秋霜放下帘栊,看了一眼同车的表妹,女孩儿早已在奶娘的怀中安睡了。
想当年,自己初到潼关时才六岁,她随母亲一道来为新出生的灵玥表妹庆生,整个都尉府张灯结彩、热闹非凡,门前排起了长长的队伍,都是城内百姓来领喜蛋、喜饼的,他们都要沾沾都尉府千金的喜气。
自那时,秋霜便知道舅父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他带领兵将常年镇守边关,多次击退进犯的西夏大军,守护一方百姓的平安,更守住了整个大宋朝的国泰民安。潼关在,国安定,潼关失守,国破家危!
舅父一家忠心卫国,表弟定潼自小习武练功,十二三岁便随舅父巡视关隘。说到表弟,此间还有一番趣事。
舅父舅母成亲多年,久未生育,坊间传闻要抱养子女在身边,才能带来子孙缘。
彼时,母亲正怀着自己,眼瞧着肚皮尖尖的,众人都以为又是一位小郎君,舅母梁氏更是特意来到京城陪伴,硬要认肚里的娃娃为义子干儿,出生后定要养在自己身边一段时间。
见母亲迟疑不肯,梁氏使出软磨硬泡的功夫,又在公婆面前哭求跪拜,这才得了应许。
父亲本就是通达之人,况且已经有长子景贤,长女紫嫣环绕膝下,过继一儿给自家义兄倒也无妨。
因此,秋霜未出生前,自己就已经被舅父舅母定下了,随了舅父姓韩。自己出生时,舅父还亲自前来探望,只是想没到是个姑娘。
因出生时正逢寒秋,舅父想到自己在关外巡逻时,经常冒着霜雪潜行,“秋霜”二字便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