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奇了,自打秋霜降生不久,舅母梁氏便有喜了,且一举得男,此后还陆续生了灵玥表妹和定关表弟。
舅父舅母自是欢喜异常,认定都是秋霜带来的儿女缘分,此后每年都要给秋霜寄送礼物,并约定两家要时常走动,绝不可疏远了情分。
秋霜六岁时,舅母喜获千金,她随着母亲一道不远千里前去庆贺。那是她第一次离开永康府,没成想,这一别就是八九年光景。
记忆里还在襁褓中啼哭的婴孩如今已经是个能说会道、人见人爱的小娘子,自己也由懵懂天真的小娃娃变成亭亭玉立的少女了。
秋霜不禁感叹时光飞逝,岁月无情。右手下意识的一摸心口,握住了胸前的一枚冰魄似的白玉。
此玉鹅卵石大小,通体雪白,莹润如水,叫人一看便知它定非凡品。对外人来说,这玉就是点缀的饰物,对秋霜而言,却是救命的至宝。
想当初,她与娘亲返京的途中遇上一伙贼人,这伙贼寇一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娘亲带领手下军士护住遭难的百姓,奋起抗击贼寇。
以娘亲的身手,原本可将群贼一网打尽,哪知为首的贼人杀红了眼,竟然使出暗器,将娘亲打伤,又掷出一颗迷烟弹,带领余下的贼人逃之夭夭了。
得知消息的舅父火速前来支援,他一面派出军兵继续追击贼寇,一面带领军医抢救伤者。
可是,贼人打出的暗器和迷烟都有剧毒,但凡靠近的人都非死即伤。秋霜和娘亲也都吸入了毒烟,昏迷不醒。
正当军医束手无策时,幸亏人群中一名老道挺身而出,他将自己炼制的丹药分给伤者服下,轻症患者当时便苏醒过来,重症患者也延缓了毒发进程。
舅父遣散了身体无碍的百姓,将老道和重伤患者一同接到都尉府治疗。
老道名唤萧隐山,号无尘子,江湖人称无尘真人。
老真人已年近八旬,须发皆白,但是面色温润如玉,眼神清澈如孩童一般,他头戴金冠,身披蓝布八卦道袍,神采奕奕,如那画上的老神仙相似。
老真人感念娘亲的仗义相救,取出自己耗费多年炼制的万圣金丹,一颗交予母亲服下,一颗碾碎后叫秋霜冲水喝下。这才解了身上的毒。
秋霜毒性虽解,怎奈年纪幼小,抵不住金丹的效力,秋冬尚可,春夏季节时常引发热症,病发时高烧不退,通体燥热,严重时口鼻喷血,着实吓人。
老真人先是用药调理,再后来返回自家灵山宝观,从寒潭谷底取出一块千年寒石,仔细打磨成型后,又用数百种草药高温炼制,玉石由黑变红,再由红变黄,最后炼制出一块通体莹白的美玉。
自打秋霜带上了这玉,热症便再也不发作了。自那以后,这玉便成了秋霜救命的灵宝。
娘亲那边迷烟的毒性已解,只是身上还有被毒器砍伤的刀口,老真人虽竭力救治,却也无法根除。
盘桓了一年多光景,娘亲还是去了。秋霜哭的死去活来。此后几年的时光里,秋霜因思念过度,身体虚弱,卧床修养的时节占了多数。
恍惚间,似乎父亲来看过她,又有一些下人来向她报信。后来,她才知晓期间发生的许多事,如母亲灵柩回京、外祖父过世、父亲升官、二娘诞下幺弟等等。
迷迷糊糊过了好几年,期间,无尘真人也曾多次来看望她,给她念经讲道,为她打开心结。
每次听真人讲经释道,秋霜的心绪也比以往平和了许多。
后来,老真人年事已高,不便登门,就亲手将一卷经书交与秋霜,嘱咐她每日翻读,定将获益匪浅,此后便再也不见老真人的踪迹了。
秋霜依照老真人的嘱咐,日日读经参道,性情逐渐平和,思绪通达,渐与常人无异……
马蹄鸾铃声响,秋霜思绪乱飞。看看车窗外逐渐陌生的景致,她一面回想以往的种种旧事,一面又想起嬷嬷们讲述的京城传闻。
她要回的那个家,是一个并无多少情感与记忆的家,那个家里有她的外祖母、父亲、二娘、姐姐、妹妹、弟弟,还有一群素未谋面的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