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掌柜顿了顿，补充道：“这些大族在各州地方的势力积累，皆不逊色于容氏！”

“那岂不是可能导致地方豪强各自为政……难不成，启王是有意为之？要让各公子互为磨砺？”方亦摸索着下巴猜测道，这倒不是没可能。

“最初一段时间，世人也都各有猜测，各方行事颇为收敛，但很快就发现……启王确实无心在背后制衡，本应设立来节制十六州的巡州使之职，甚至根本无一人在位。况且，十四位公子陆续受封州侯之时，最大的也不过十五岁，最小的才三岁！谈何互为磨砺？”

大掌柜口中的十四位公子，并非是说启王有十四个男性子嗣。因为这个位面的王位不限性别，所以王室血脉不论男女皆称为公子，按出生顺位排序。同时，这个位面也没有继承权按照血脉长幼有序的说法。

王是天仙，仅次于昆吾天神的尊贵者。除了寿命延长大约三百岁之外，比起百官，更能够至死之前都维持成王时的模样，不存在年迈昏聩的可能。因此，太早诞下的后裔，未必就适合继承王位，他们的寿命不一定能等到那天。

王通常只有在临近寿终的时候，才会正式孕育作为继承人培养的那部分后代，对他们进行培养、筛选，最后再全力倾注于所选中下一任王。当王的寿命走到尽头时，他指定的继承人只要前往昆仑山，通过天敕，得到麒麟化身的玉玺，便是下一任的王。

正常来说，王绝对不会给非继任者之外的后裔放权，以免引起争斗倾轧，令国家陷入混乱。这会导致王自身患上“失德之症”，提前薨逝，而失德退位的王指定的继承人是无效的。

也就是说，启王的做法根本难以理解。他既不像是要将这一批后代作为继任者培养，又仿佛故意要诱逼诸公子背后的势力扶持他们争王，就好像破罐子破摔一般……

“呃，那启王这么做……不就是失德之兆？”方亦忍不住道。

大掌柜身形不由一僵，似有敬畏地环视厢房两圈，才对方亦点了点头。

只听他艰难地说道：“但……情况又似乎没有那么简单。启王良氏绝非昏聩无能之辈，甚至足以称得上是个贤明君王！想他不仅在先王宁氏失德退位之后，迅速扫除了其他争王者的阻碍，升山赢得选王、平定乱局；还极为有效地调整诸多劳民伤财的遗留国策，平稳地度过了王姓更迭常有的动乱期。启王即位之初的短短十来年间，齐国国力不退反进，繁荣态势惊诧各国，他国国民慕名而来、改换旌卷户籍的不在少数……哪怕那之后他不问政事，肆意放权诸位公子，先前所立下的基业也依旧以让齐国稳步发展，至今未见明显衰败之态……怪就怪在这里，诸般功业都表露出良氏千年一遇的王之资质，但这十数年间的行事却、却让人觉得他对王位有所厌弃……”

这一番话说完，大掌柜长叹一口气，倒酒连饮数杯，倒有点痛惜国情的味道。

不过他口中所说的事情，确实是令人啧啧称奇，方亦也觉得不可思议。

沉默片刻之后，方亦忍不住挑了其中一处特别在意的地方问道：“容叔，你刚才提到的‘王姓更迭’，是在什么情况下才会发生的？”

大掌柜微微皱了皱眉，对方亦居然有这种好奇觉得有些不妥，但最终还是作了解答。

“先王宁氏，其实也算雄才大略的明君，若不是受到蛊惑，不顾民生肆意扩军……唉，想必他不曾预料自己会因‘失德之症’而薨逝，所以没有及时留下子嗣。按照诸国惯例，在这种王室血统断绝的情况下，非王姓者才可以参与升山，由天神授命麒麟选王。”

诸国惯例？方亦隐隐觉得不太对劲。

既然存在麒麟选王的情况，那为什么还非要拘泥于王姓传承呢？难道说，这个位面的血脉姓氏继承之中，有什么特别的力量规则存在？

“你出身域外，难免有些不敬礼法，往后要多注意……此类问题，若被有心之人当做把柄，说不准会放大为谋逆之罪。”大掌柜随后叮嘱了一句，打消了方亦继续追问这方面疑惑的想法。

寻思之后大可通过其他途径了解，没必要在此时纠结，方亦便承诺道：“我明白了，以后一定注意。”

“很好。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同样也有这方面的忌讳，你切不可外泄。”

大掌柜本就不高的声音压得更低……

“数年前，琼珮宫中传出消息，称启王身上出现了象征‘失德’的黑斑，而且玉玺也间或发出悲鸣。若在他国，这般不祥征兆出现之时，王必当前往昆仑山罪己祭天，再召集群臣商讨修正国策、颁布德政……可启王却不为所动，任由劝谏的官员撞死在琼珮宫外；与此同时，他甚至也不禁止民众对此事的议论。于是，众人得出了一个结论！”

大掌柜说到此处，停顿片刻，长吐一口浊气。

总不会是王被妖魔附身了吧？方亦在心里嘀咕，但没说出口。

“启王他，根本不准备指定下一任王！诸位公子将在‘升山’途中相较高下，争夺新的御座！”大掌柜深吸一口气，如此说道。

“而这个时候，已经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