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柔并没有真正的自己做过什么营生,其实也是一头雾水。她现在劈竹篾,学扎纸已经不光是为了赚钱了,更多的是对九泉之下家人的思念之情。
但是话说回来,倘若不能赚钱,没有路费她怎么回北国去?
所以说,发愁依然是发愁的,只不过短时间内无可奈何,只能强迫自己不去想罢了。
一片阴影笼罩下来:“小子,你劈这些竹篾做什么?”
阿柔抬起头来,只见面前站着一个身材十分魁梧的男子,穿着一身靛青色丝绸袍子,年纪大约二十五六岁,皮肤很白,双眼皮很深,眼睛细长,最奇特的是他的眼珠微微泛着蓝色。下颌留着短须,脖子上挂着一串五彩斑斓的珠串。
阿柔因为迎着阳光,所以不得不眯起眼睛,回答道:“不做什么。”
男子俯身捡起一根篾条,拿在手中随意的弯了弯,又扔回地上:“你这里原先不是纸扎铺子么?”
阿柔道:“原先是,以后就不是了。”
“这样啊。”男子状若无意的站起身,眼光在铺子四周转了一圈,伸手从门口摆着的摊子上捡起一包蜡烛:“这个多少钱?”
“十文。”
男子在袖袋里摸了摸,又在腰间摸了半天,最后摘下一个随身荷包扔给阿柔:“出门匆忙,忘了带铜钱,这个权当抵账。”
阿柔接过,用手捏了捏,荷包里沙沙作响,同时一股花香扑鼻而来。不用说,里面填了香料的。这种荷包她在雁鸣关的时候见过,是外邦女子所制。如眼前这样用料考究,做工细致的,就算在雁鸣关都要五六十文,何况千里迢迢运到这南国来,价钱只能多,不能少了。
阿柔随手就将那荷包和那些香烛放在了一起,如果有人看上,好出手换钱。
那男子看见了,有些发急:“你怎么将那荷包那样随意的放在那里?”
阿柔实话实说:“有人看上了,我好拿去换钱啊。”
“那可不行。”男子伸手将那荷包拿起来:“这可是我妹妹好不容易做出来的,你怎么能这样对待她的一番心意呢?”
阿柔一愣,目光触及那男子异常白净的面孔,猛然间想起一个人来,心头不由一跳:“那包蜡烛送给你了,这荷包你拿回去吧。”
“送出去的东西怎么能随便收回去呢?”男子固执的将那荷包重新丢尽阿柔的怀里,转身便走,走了两步又转回来,站在阿柔面前盯着阿柔的脸看。看了足足有一刻钟,这才轻叹了一声,十分不满道:“南国人到底有什么好的?长得又矮,又娘们兮兮的……”说完还摇了摇头,一副牙疼的表情,再次转身走了。
阿柔莫名其妙,什么娘们儿兮兮的,她本来就是女的好不好?她看了看自家的装束,没问题啊。
俩辫子梳的光溜溜的,穿着青布衫,黑裤子,光脚板穿着尖口鞋。穷人家闺女不都这个样子?穿金戴银,涂脂抹粉那是有钱人家闺女才能干得起的事。
老太太从屋里走出来:“我刚刚看见那个人,倒是想起一件挣钱的营生来。”
“什么?”阿柔的心思顿时全被老太太的话引去了。
“过了年就是元宵节,惯例是要赏灯的,你做些花灯去买,定然比死守着这香烛摊子来钱快。而且,扎花灯比较简单,你可以权当先练着手。”
“这个主意好。”阿柔顿时来了精神。
可是,谁说扎花灯简单的?
阿柔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头一个扎出来的花灯她自己都不知道像什么,这还是有老太太在一旁指点的。老太太笑话她还没学会站就想跑。西瓜灯都扎不圆,就想扎花样繁复的。
阿柔被自己打击的不轻,无可奈何的踏踏实实从最简单的西瓜灯开始扎。
扎好骨架,外头糊上红棉纸儿,挂在屋檐下别提多喜庆了。阿柔越扎越顺手,没几天功夫,屋檐下被她挂了一排好几串圆溜溜,红彤彤的西瓜灯,远远看去,十分的红火抢眼。也因此,年关前这几天,香烛生意越发的红火。有时候客人多,她和老太太两人都招呼不过来,那灯只能晚上扎。
腊月三十那天上午,送走最后一个客人,老太太特意割了二斤肉,蒸了年糕,烫了二两黄酒,娘儿俩早早关了店铺,在厨下做年夜饭。
每逢佳节倍思亲,阿柔到了此时,分外的想念家乡过年的那一碗饺子,可惜这南都人,惯常吃稻米、芋头。自阿柔来到此地,再没有见过面食的踪影,也只能想想罢了。
两人正忙活着,外头忽然传来敲门声。阿柔以为是附近的人来买蜡烛之类的东西,毫不犹豫的走过去打开了房门。一双含着泪水的眼睛撞入眼帘。阿柔一怔:“怎么是你?”
那女孩儿赌气般的推开她,迈步进屋,环视了一圈屋里的情景。爬到柜台后阿柔和老太太睡觉的竹板床上,把鞋子蹬掉,盘膝坐在那里,气鼓鼓的不说话。
阿柔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又忌惮她那藏一身暗器的本事,下意识的向后退,不着痕迹的站在门板旁边,防备那女孩儿突然发飙,她好拉门板来抵挡。
女孩儿的眼泪啪嗒、啪嗒掉的仿佛不要钱,见阿柔远远的躲着她,顿时哭的更厉害。先前还只是无声的流泪,渐渐的就呜咽起来,再后来索性嚎啕大哭。
“怎么了?”不明就里的老太太从后门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