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又一个问题冒出来了。船只走在江上。白天的时候,她也就隔着船舷往大船上看看。安和公主不大喜欢出来甲板上吹风。到了傍晚停靠下来的时候,往往那边小两口已经歇息了,或者就是各种不便打扰的情况。走了一路,停停歇歇,阿柔硬是没找到一个合适的时间登上那艘大船。
当然,也不是那两口子一直腻歪在一起,一点儿缝隙都没给她留。是留的时间有限,阿柔想起安和公主,就心慌脚软。等她终于鼓起勇气的时候,时机错过了。
她也说不清楚为什么那么怕见安和公主,明明她们是从一个地方来的,按道理应该很亲近才对。可她就是想到安和公主这四个字就开始不可自抑的忐忑。
她这边心里惶惶无主,侍女们却一致认为她是因为祁修不常过来的缘故。而她的心事也确实不能对人言讲,这种万般愁索无处诉说的状况,真的十分令人气闷。
一个月后,一行人弃舟上岸。阿柔以为这下她终于找到机会了。可是,她想的太美了。就在她鼓起勇气,小心翼翼的靠近王妃营帐的时候,祁修告诉了她一个不知道该高兴还是不高兴的消息,安和公主齐思甜,怀孕了。
阿柔听到这个消息后,着实无比的郁闷。齐思甜怀孕了,需要安静的养胎。她自然就不好将主持中馈的事情移交给她。可是,她是要离开的啊。
把阿柔给愁的啊,当晚在江边安营,对着油灯把十个手指头上的指甲全咬了一遍。
“知道我今晚会过来,等我呢?”祁修掀帘进来。
阿柔掀起眼皮扫了他一眼,用眼神告诉他,她烦着呢。
祁修凑到她身边:“不高兴了?”
阿柔点头:“没有。”
祁修顿时笑了起来:“你这到底是有还是没有?”
阿柔转头看着他:“好吧,我确实不高兴。”
“为什么?”祁修望着她的侧脸,但下一刻连忙道:“你别开口了,我不问了。”和这丫头说话,随时都有可能受打击。所以,他还是选择了不问了。
阿柔望着合衣躺下的祁修:“公主刚刚怀孕,你不去陪她,跑来这里几个意思?”
祁修翻了个身,扔给她一个后背:“就是因为她怀孕了,我才过来的。”
阿柔凝眉想了许久,没想明白他什么意思。
祁修等了许久,转头一看阿柔还坐在灯前发呆,顿时有些不悦:“你身体刚刚好了些,这么晚了还不休息,想干什么?”
“睡不着。”阿柔索性站起了身,走到营帐的门前,掀起帘子矮身走了出来。
夜空如洗,星子璀璨。虽然已经是二月天气,可越往北,空气中的风依旧料峭。宿营扎帐在江河边,沐着这料峭的风。一瞬间让阿柔有种回到雁鸣关的感觉。
“在想什么?”祁修跟着她走了出来。
“没。”其实阿柔想起了师父,想起了那些同袍,想起了雁鸣关外广袤的草原,想起了遥城街巷上,香甜的奶皮子的味道。不过,这一切都不能和祁修说。
“想家了?”祁修不着痕迹的靠近她,和她并肩而立。
“算是吧。”阿柔略略垂下头,有些遗憾道:“你要不是南人多好。”
“南和北,在你心目中就那么重要吗?”
阿柔点点头。
“你是女子。”祁修强调。
阿柔又点点头:“我知道,可我先是北人。”
祁修看怪物一样看着她:“难道你们北国女子,就不是出嫁从夫么?”
阿柔想了想:“我不知道。”
祁修哑然,默默站立了一会儿,转身走了。没有回阿柔的营帐,而是去了王妃那里。
阿柔默默望着夜色中他的背影,忽然莫名其妙的感觉祁修很可怜。但那种感觉也就一闪而过。她抬头又看了一眼深邃的夜空,轻叹了一声。
云墨走上前来,低声问道:“娘娘,您叹息什么?”
阿柔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就是想叹气。云墨……”
“娘娘请吩咐。”
“你说,为什么要打仗呢?”
云墨站在阿柔的身后:“奴婢愚钝,不知道呢。”
阿柔转头望着她:“你是南人,我是北人。如果有一天,咱们在战场上相见,会怎么样?”
云墨哑然,许久道:“不会有那样的事情发生吧?打仗是男人的事,而我们都只是女人。”
“女人?”阿柔沉吟着,目光投向不远处王妃的营帐:“云墨,你说为什么女人出嫁必须要从夫?那怕是嫁的丈夫原本是自己家国的敌人,都不得不曲意奉承,顺从于他。为他生儿育女。那么到了后来,这女人算娘家的人,还是算夫家的人呢?”
云墨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自然是算夫家的人。”
“倘若有一天,她的丈夫奉命要去攻打她的父亲,兄弟,她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