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百零三章小龙(2 / 2)胭脂雀首页

如果没有战乱,朝廷就不会大肆征兵,父亲就不会去躲兵役。如果不是战乱,她们的庄稼不会在临近收获的时候被烧毁,她和母亲还有奶奶就不会饿肚子。如果不是战乱,那些乡亲不会死。如果不是战乱,她成不了孤女……

“奶奶,爹,娘,婶子、大娘,伯伯、叔叔们,求你们助我一臂之力,求求你们……”

“别挖了,别挖了……”那小东西尖声嘶叫:“我不想出去了,我不想出去了……”

随着阿柔双手上的皮肉被磨烂,渐渐露出了白骨。白骨又被磨平。她就像不知道疼一般,依旧拼命的挖啊挖:“你听着,你出去后一定要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

“我不出去了,你别挖了,再挖下去,你的血会流光,你会死的……”

“不行,你必须出来。天下苍生,依旧苦的够了,不能再苦下去了。”

“呜……呼……”那小东西在石柱下哭泣起来,眼泪滚滚而落。

那泥土本来十分坚硬,但是随着阿柔的血渗进去,渐渐变得松软起来。阿柔终于将石柱下挖出一条窄窄的通道,将血肉模糊,几乎只剩下手掌的手伸进去:“来,我拉你出来。”

“你的手……怎么拉我啊?我自己能爬出来……呜呜……呼呼……”那小东西哭着,声音时而沉重,时而苍凉。

不过阿柔已经没有心力去关心这个了。手指几乎全被磨平了,身体里的血液几乎也快要流干了。整个人轻飘飘的,很累,很累。她觉得自己就要死了,可是心里却并不难过:“你出来吧。”

只见那窄窄的通道口,先是伸出两个小脑袋来,头顶上两只树杈形状的角,下巴上长着山羊须,然后是前爪,再然后是细细的身子,只有成年人的小拇指粗细,再是后爪,身后拖着一条分叉的鱼尾巴。浑身虽然沾满泥土,甚至还生着青苔,但是不难看到它身上的鳞片。

阿柔目瞪口呆,打死她也没想到,她竟然挖出一条小龙,传说中的龙啊。

她想仰天长笑三声,能挖出一条龙,她死而无憾了。但是,就在她刚要张开的嘴的时候,不知从何处忽然冒出一道金光,仿佛利剑直刺向这条刚刚脱困的小龙。

“啊……”那小龙尖叫一声,慌不择路向前扑去,一头撞进阿柔的怀里消失不见了。

“龙……”阿柔大吃一惊,慌忙四下寻找。这条龙身上可是系着天下苍生的太平。

“娘娘,醒醒……”云墨的声音传来。

阿柔睁开酸涩胀痛的眼睛,好一会儿才恍然,原来刚刚只是南柯一梦。

马车还在摇摇晃晃的前行,阿柔问道:“先生,现在到哪儿了?”

蔡懋道:“我们还在山中。这里我也没有走过,隐约记得地图上标记着,好像叫云梦山。”

“云梦山。”阿柔咀嚼着这三个字,会想起梦中情景,不由得有几分彷徨:“唉……”

云墨关心道:“娘娘,您怎么了?怎么睡了一觉脸色越发不好起来?”

“是么?”阿柔下意识的抬手拂向自己的脸庞,指尖刚刚碰触到脸上的皮肤,一股钻心的剧痛骤然而来:“嘶……”她倒抽了一口冷气。

“娘娘。”云墨连忙去捧她的手,想看看她伤在了哪里。可是,刚碰到阿柔的手,阿柔就痛的低呼起来:“疼。”

吓得云墨连忙松手,仓惶的望着阿柔的双手:“这不红不肿的,怎么回事?”

阿柔忽然想起梦中情景,心里不知该喜还是该忧。她下意识低头,可惜怀中空空,别说小龙了,就连小虫都不见一只:“唉……”她忍不住又叹息了一声:“没事儿。”

云墨急道:“没事怎么会好好的手疼起来呢?”

“许是有什么机缘。”阿柔举起自己的双手,只不过说话的功夫,原本好好的双手渐渐变红。先前只是不碰不疼,现在不碰也跟滚水浇过一般的疼痛。可手越痛,她的心里越充满了希冀,仿佛有粒种子,在心底慢慢的生根发芽,渐渐蓬勃茁壮起来。她越来越坚信,那条小龙逃出生天了。天下就要太平了。那这点儿痛又算什么呢?

可是,很多时候心理再坚强,也抗不过躯体上的病痛。随着手上疼痛的加剧,阿柔渐渐不支,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等她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间低矮昏黑的屋子里。云墨趴在她的床头,似乎睡着了。她略动了动身躯,抬起双臂。只见两只手上包裹着厚厚的绷带。想起梦中情景,说实话,她要是不怕自己真的像梦中那样十指损伤,那是不可能的。她心里惶恐起来,想要把绷带拆开,但是两只手都包裹的跟猪蹄儿一样,根本就没有办法拆开薄薄的绷带。

“娘娘……”云墨从睡梦中被惊醒,抬起头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阿柔望着她:“云墨,我的手怎么了?”

云墨道:“大夫说,可能是被山中的毒虫叮了,敷了药过几天就好了。”

阿柔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我的手指头不保了呢。”

云墨十分内疚:“都怪奴婢愚笨,没有照顾好您。”

阿柔无心听她说这些没用的话:“别说这个,现在几时了,咱们在什么地方?”

“已经过了云梦山,这里叫清水镇。再往西北走二百多里,就到玉匣关了。”

“西邦?”

云墨道:“谁说不是呢。这个蔡懋,好端端的不知道为什么带咱们往这边走。娘娘,不可不防啊。”

阿柔想了想:“倒也无妨。”祁修的父亲在从北羊关到玉匣关的路上遇埋伏身亡的,这条路就好比他心上一根刺。在他羽翼尚未丰满,还没有能力为当年之事做些什么的时候,这条路就好比他心头的一根刺。不到万不得已,他肯定不会愿意往这边走。这个蔡懋还真是有心。

阿柔在清水镇修养了两天,原本的风寒大约因为双手剧痛,出了一身大汗的原故,反而痊愈了。她的手敷了药,也不再疼痛难忍,只是发烧,一层一层的蜕皮。

她离开宣平王府的时候,并没有带什么东西。蔡懋和云墨也和她差不多。路途还远,盘缠不多,所以三人也不敢在清水镇多盘亘。第三天,三人就启程上路。

清水镇通往玉匣关的两百多里,并不太平。三人刚出清水镇,走了不到半天时间,就被一伙人截住。蔡懋虽然是个男人,但是手无缚鸡之力。

阿柔命他将三人全部财物都给了那些劫匪。劫匪嫌钱少,要车马。阿柔只好带着云墨从车中出来。匪首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豹眉环眼和阿柔曾经见过的那个御林军校尉侯延平颇有几分神似。一眼看见阿柔,先是眼睛一亮,紧接着看见她头上的簪子,顿时又像泄了气的皮球,粗声大气问道:“那女子,你的簪子哪里来的?偷的还是捡的?”

阿柔一愣,抬手将头上的包银簪拔下,拿在手中反复看了两眼:“这簪子你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