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修也不恼,自己走到桌子前,提起茶壶给自己倒水。清亮的白开水倾入杯中,他略略皱了皱眉头:“怎么连茶叶都没有的吗?”
他知道阿柔不想搭理他,自己转头向着门外吩咐道:“沏壶茶来。”
门外寂静了很久,采香缩着肩膀走进来,垂着头道:“回王爷,咱们这里没有茶叶。”
祁修闻言眉毛一挑,吓的采香就是一个激灵。阿柔察觉到采香的紧张,抬起眼睛来。
祁修摆了摆手:“没有就算了。”
采香一溜烟就跑了。
祁修捏着茶杯一边喝水一边嘀咕:“我又不吃人。”
阿柔见他并没有发飙,索性垂下眼皮假寐。她对祁修这个人,感觉很复杂。说恨他那是真恨,可是面对他的时候,偏偏又恨不起来。
按道理他们一南一北,应该是殊死对头。现实中,他们又似乎并没有非要置对方于死地的理由。
祁修自己坐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你还没告诉我,那孩子怎么回事呢?”
阿柔掀了掀眼皮:“重要吗?一个被抛弃的孩子。”
“我是他的父亲。”
“知道。一个置他于死地而不顾的父亲。”
“那我也有知道他情况的权利。”
“对。”阿柔看着怀中可爱的孩子:“他病傻了。高烧烧坏了脑袋。不过这样也好,最起码无忧无虑,不知道父母为何物,更不知道被父母抛弃是什么滋味。”
祁修默然,许久底喃道:“这样也好。”
阿柔真的有些替这孩子感到悲愤,转念想到祁修的性格,顿时又泄了气。那样反复无常,冷血无情的人,什么事做不出来呢。和他生气简直浪费生命。
这时,云墨在门外禀报:“王妃派人送来些饺子,说节下了,聊表故人之心。”
没等阿柔开口,祁修道:“让人煮了,我也尝尝。”
云墨答应着去了。
祁修走到阿柔面前,望着那孩子足足看了有一刻钟,说道:“你总抱着,不累吗?”说着便提声吩咐:“幻春,把小世子抱走。”
幻春从门外进来,带进来一股凉气。搓了搓手道:“主子,把孩子给奴婢吧,您抱了好一会儿了呢。”
那孩子如今也快一周岁了,阿柔抱着他的时候,他不哭不闹自己玩儿自己的手指头。这时见幻春伸出手来,他便去抓幻春的手指头玩儿。
幻春趁机要抱他,他瞪着一双酷似乃母的乌溜溜的眼睛,呆呆地足足看了幻春好一会儿,这才仿佛意识到幻春要干什么。他转头就搂住了阿柔的脖子,将脑袋拱进阿柔的颈窝,小猴子一样巴在她身上。
幻春脸上露出温暖的笑意,但随即想起祁修就在旁边,她连忙将笑意收起:“乖孩子,奴婢带你去吃好吃的。”
一听有好吃的,那孩子这才慢慢抬起头,看向幻春。幻春伸手将他抱起,用小斗篷裹了,走出屋去。
祁修这才拉个凳子在阿柔旁边坐下:“我很好奇,你的心是不是石头做的?”
阿柔不语。话不投机半句多。
“我伤成那样,你就不怕我被人杀了?”顿了顿,见阿柔依然不搭理他,他站起身在地上转了一圈:“算了,今天除夕,大家高高兴兴的过个年,我暂且不和你算账了。”
他一个人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又一圈,几乎将屋里的角角落落都仔仔细细研究了一遍。
“回王爷,饺子煮好了。”云墨领着两个小丫头进来。将食盒里的饺子连同菜肴和点心一一摆放在桌子上。
祁修坐下去,举起筷子就夹了一个,浅浅的咬了一口,赞叹道:“这才是饺子,不像有些人做的,难吃至极。”
阿柔知道,他说的是那一年她领着侍女包饺子的事。她承认,自己包的饺子确实惨不忍睹。可她一个死了的人,又有什么可在乎的。
祁修接着道:“你过来尝尝。”
“……”
“你不过来是不是?那行吧,谁让今天除夕呢,是个高兴的日子。我就纡尊降贵,喂你吃。”说着当真端着一盘饺子走了过来,从盘子里夹起一个送到阿柔唇边。
“主子……”云墨担忧的看着阿柔。
阿柔闭着眼睛看不到,她可是看的清楚。祁修脸上虽然云淡风轻,甚至还带着笑意,可鬓角的青筋依然隐约暴起。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他动怒的前兆。
云墨的手紧紧揪着自己衣襟,偷偷替阿柔捏着一把汗。祁修虽然是个不得宠的皇孙,可是因为他身份特殊,除了南帝,就连如今南国的太子爷都没他身份贵重。所以,甚少有人敢这样明目张胆的下他的面子。
他的脾气不好,阴晴不定是整个南都出了名的。也许前一刻还对人软语温存,后一刻就能雷霆突变,疾风暴雨。除了他的亲妹妹祁玉颜之外,他几乎不知道将就人为何物。
就在云墨提心吊胆的时候,令她大跌眼镜的一幕发生了。祁修非但没有暴怒,反而将那个送出去的饺子夹回来送进自己嘴里。一边咀嚼一边道:“你不吃算了,我自己享用。”
但话虽如此,他也只吃了两个饺子就不再吃了。吩咐外头,他累了,要沐浴更衣,小憩一会儿。美其名曰,留着肚子吃团年饭。
阿柔心里腹诽,吃,吃死你。由着他自己一个人折腾去。
阿柔这里是没有祁修的衣服的。他沐浴完,还穿着原来的中衣,衣裳带子也不系,走到阿柔面前:“你看看我这伤恢复的怎么样?”
阿柔撇开头。
他伸出手,孩子一样去掰阿柔的眼睛。阿柔忍无可忍,睁开眼睛:“死不了……”一语未完脸色腾的红了,触电一般从躺椅上弹跳起来,一下子跳出老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