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垂着头的幻春,闻言略略抬起些头来,目中闪过一丝明亮的喜悦。
云墨不情不愿的和瑞香等人向祁修行礼。
“免了。”祁修转头寻找阿柔的身影,一眼看见她裹着自己的狐裘靠在躺椅上,眸光微微一挑。但随即他的目光就被放在桌子上的那个荷包牵扯了去。他一个箭步跨过去,伸手将那荷包拿起,紧紧地捏着,问道:“你打开了?”
阿柔心头一跳,怕自己无法在祁修面前将情绪掩饰的天衣无缝,索性闭着眼睛装泥塑木雕。
一旁的钱婆子连忙替她解围,说道:“这荷包是云墨姑娘捡来交给主子的,主子随手就搁在了桌子上,并不曾打开过,是吧,云墨姑娘?”钱婆子转头望向云墨。
云墨愣了愣,当时她正在收拾东西,根本就没留意阿柔这边什么情况:“是吧?”
祁修眼角一挑:“是就是,不是就不是。瞧瞧你,当了多少年差了,竟是越活越回去。连个话都说不清楚。怕不是你家主子没规矩,总是纵着你们,一个个连做奴才的本分都忘记了。”
云墨本来心里就不痛快,闻言气恼道:“也不知是谁纵的人不知道本分。有主子在呢,自己屋里躺着做大小姐去了。”
祁修凌厉的目光箭一般射向旁边垂着头的幻春,幻春一惊,扑通跪倒在地:“王爷,不是奴婢。奴婢就算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做出那样逾越的事情来。”
云墨冷哼一声:“不是你又是哪个?咱们院子里,除了你还有另外一个二少奶奶吗?”
祁修的脸色已然冰冷起来,仿佛比外头的空气还要寒冷。
幻春早已吓的瑟瑟发抖,匍匐在地上:“王爷饶命,奴婢没有,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再也不敢了。”
祁修望着幻春。浑身已然动了杀机:“大胆的奴才,你还真敢恃宠而骄?”
“没有,没有……”幻春整个人都在发抖,脸色煞白,鼻涕眼泪控制不住的往下落,口里只会说:“没有,奴婢没有……”旁的竟是一句都说不出来。
阿柔实在听不下去了,低喝了一声:“云墨。”
云墨急怒的顿足道:“主子,你怎么这样糊涂?”
幻春听见阿柔的声音,一瞬间仿佛溺水之人捉住了救命稻草,连滚带爬到了阿柔面前,将脑袋在地上磕的碰碰直响:“主子救命,求主子救命。是王爷说,小世子将来怕是不能给您养老,要奴婢给您生个孩子。否则,就算奴婢有一千个胆子,您让奴婢去歇着,奴婢也不敢去的。”
阿柔看着幻春可怜的样子,听着她口里荒唐的话,替她无奈又悲伤。她弯下腰,伸出手去地上扶幻春。可是,这姑娘此刻早已惊吓过度,浑身仿佛烂泥一般。阿柔自上次生病之后,就彻底将功夫弃了,如今日日在躺椅里窝着,力气还不如平常女子大,根本就扶不起瘫软的幻春。
她往起拉幻春,幻春的身子直往下坠。她越拉不起来,心里越不是滋味。不知不觉竟然红了眼圈:“幻春,你怎么这么傻。什么事都是能随便答应的吗?你的身子,你的肚子,你若是不愿意,当初和我说就是了。何必让自己苦成这样还要被人误解?”
一旁的祁修脸色早已变得十分难看。钱婆子见状,连忙招呼其他侍女:“快过来搭把手,把幻春姑娘扶下去。”
云墨皱着眉头,还要说什么。钱婆子连连向她打眼色:“有什么不是过了年能说的呢?”
云墨虽然闭了嘴巴,可表情还是气呼呼的。
瑞香和采香走过来,帮着钱婆子将幻春扶了出去。
祁修向云墨摆了摆手,示意她也出去。云墨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阿柔,福了福身带着屋里的小丫头们出了房门,转过头来,还细心的将房门关了起来。
祁修本来紧绷的平直的肩膀,一瞬间放松下来,望着阿柔:“在你心里,生一个我的孩子就那么不情愿吗?”
他以为阿柔肯定会点头,从心里到筋骨都做好了爆发的准备。只要阿柔敢点头,他就敢把自己早就相干的事情干了。
可是,遇到阿柔注定祁修要栽。这女子的思维对于祁修或者这个世界的每一个人来说,都有些突破天际。只见她十分认真的想了想,而后轻轻摇了摇头:“不。”
一瞬间,蓄势待发的祁修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他傻傻的呆楞了一会儿:“这么说,你是愿意的?”
阿柔又摇了摇头:“不。你已经有了公主,有了谢妃,还有了幻春。还拉上我一个死人做什么?我已经死了,就不能让我安安静静的躺在坟墓里吗?”
祁修语塞,许久点了点头:“好。那你就安静的躺在你的坟墓里吧。除夕了,就当我来为你上了一柱香。”话虽如此,他的语气里依然充满了怨怼:“你记着你今天的话,日后不要后悔了再来求我。”
阿柔自嘲一笑:“放心,我既然死了就会好好的做个死人。”
祁修指着外头:“那个孩子呢?怎么来的?”
阿柔被问住了,半垂下头道:“你就当我诈尸了好了。”
“诈尸?”祁修一笑,竟然带起几分暖意:“这尸诈的好啊。看在今天我来祭奠你的份上,不如再诈一次?”
阿柔摇了摇头:“累。”
祁修没有再说什么,自己走到桌前到了两杯酒,端着来到阿柔面前,将其中一杯递给她:“就算你在九泉之下,这祭奠的酒还是要喝的吧?“
阿柔抬起眼皮:“你想干什么?”
“把你灌醉,看看醉了的你会不会诈尸。”祁修微微垂着长长的睫毛,令他的眼神看上去有一种朦胧的美。这货不端着架子的时候,浑身都是不正经。
“怎么,怕了?”祁修看出阿柔目中的犹豫,嘴角一挑,十分的轻佻。
阿柔仿佛被蛊惑了一般,胸中升起一股愤懑之气,伸手接过他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用行动向他证明,自己不怕他。可是,真不怕还是假装的不怕,也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
以前阿柔并不曾过多留意一个人的美丑,在她心目中,左不过是长着鼻子眼睛罢了。可是,不知道近来怎么回事,她总是会莫名其妙的,会有一种冲动。那冲动,说不清道不明,却又难受至极。比如想到祁修衣衫不整的样子,她会心头砰砰跳,会脸红,会浑身燥热难受。
好几次,她似睡非睡之间,感觉有男人拥抱自己。醒来时无不惊的她一身冷汗。这种感觉她羞于启齿,又不知该如何排遣。
祁修看她一饮而尽,似笑非笑道:“敢不敢桌子上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