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柔一不做二不休,起身走到了桌子前。
祁修提起酒壶来,重新将彼此的酒杯斟满:“我先告诉你,我的酒量很大。寻常三五坛子的酒都灌不醉我。你要是怕就趁早服输,免得到了最后说我欺负你。”
“巧了。我长这么大,也从没有醉过。”阿柔斜飞着眼角,睨着祁修。她知道自己这样做轻狂了,可就是想任性一回。没办法,年轻啊。容易冲动。
祁修点点头:“好,这样无论发生什么,咱俩扯平。谁都不欠谁。”
阿柔也跟着点头:“谁都不欠谁。”
两人索性弃了酒杯,各自抱个坛子对吹。
阿柔说自己从没有醉过的话,并不是吹牛。她在雁鸣关的时候,也和那些兵将们出去喝酒听曲儿,甚至陪着他们去逛窑子。雁鸣关的土烧佳酿,烈的仿佛刀子一般。她真的没有醉过。
这南国的酒,柔和有余,浓烈不足,她还真没放在眼里。
可是,她不知道的是,酒和人一样。越是不显山,不露水的,越是厉害。
喝到后来,祁修醉了。阿柔也醉了。两个人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什么时候睡着的。
阿柔醒来的时候,钱婆子正站在她面前。和往日不同,这时的钱婆子穿着一身男人的衣服,花白的头发在头顶束成一个发髻。见阿柔醒来,她将一身男人的衣服递给她。
阿柔心领神会,穿上那身有些宽大的男装,将头发潦草的束了,外头罩上祁修的狐裘。若是不仔细看,还真的和祁修有那么几分相似。
她回头看了一眼,祁修拥着被子,睡梦正酣。
钱婆子低声催促道:“走吧。”
阿柔转回头,跟在她身后。两人出了院子,将院门拢上。阿柔在前,钱婆子提着一盏昏黄的灯笼,弓着腰走在后头。两人也不走角门侧门,径直去了王府正门。
此时夜色正浓,阿柔在正门后站定。钱婆子上前,向门房传话:“王爷有急事,快备马。”
门房并不认识钱婆子,原本还有些犹豫,但是伸头看见站在院子里的阿柔,连忙去马房吩咐备马去了。因为,南国人普遍个子矮,像祁修那样身材高挑的不多,阿柔虽然没有祁修个子高,但在南国人眼里绝对属于高挑的。她又裹着这些日子祁修常常穿的狐裘,站在灯影里。
黑灯瞎火的,估计就算祁修的亲爹妈重生,这样打晃一看也能认错。
两人顺利出了王府,各自上马。趁着夜色,踏着积雪向北羊关进发。
令阿柔侧目的是,钱婆子那样大年纪,平常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的,骑马的技术竟然比阿柔还好。
这时的南国和北国,自公主和亲之后,表面的关系已经和缓了很多。关城也是容许两国商人来往的。只不过大家都小心翼翼的就是了。
阿柔和钱婆子到达北羊关下的时候,天色已然亮了。两人牵着马穿过关城,直往北国羊牢关而去。
过了羊牢关,沿着通往北都的驿道走了三天。雪越下越大,几乎寸步难行。好在钱婆子不但马术很好,行道的经验也十分丰富。两人在沿途准备了充足的行礼,由马匹驮着,顶风冒雪艰难而行。
阿柔的身子骨弱,如此走了几天之后,恍恍惚惚有些支撑不住。但是,想到心中那人还不知在这大雪中怎样艰难。她强打起精神前行。
又走了两天,实在走不动了。前后也无人家可以借宿。钱婆子牵着马,拖着她往前挨。其实,此情此景,两人心里都清楚,能不能活着见到齐献还是个未知数。但是谁都没有多说什么。就一个念头,往前,再往前。
“哎……”苍茫寂寥的山间,忽然传来一个女子的呼喊声。
骑在马上摇摇欲坠的阿柔听见这个声音,顿时打起了精神,第一时间就是看向钱婆子。这才发现钱婆子也正在看着自己。
“有人。”两人几乎异口同声。
“来人呐……救命啊……献王爷在此,快来救驾啊……”那女子的声音焦急的呼唤着。
“献……”阿柔一愣,紧接着浑身一个激灵:“公子?”
她从马背上滑下去,爬起身奋力向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奔跑。但是她实在太虚弱了,没跑几步就摔倒在地上,一口腥甜涌上来,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小姐……”钱婆子吃了一惊:“你这是怎么了?”
“我没事,快去看看公子怎样了。”阿柔推了钱婆子一把。
钱婆子吃力的搀扶她:“不行,老奴说什么都不能再做出把自己主子丢下的事情。不管生死,咱们主仆都在一起。”
“救公子要紧。”
“在老奴心目中,主子最要紧。”钱婆子硬是把阿柔从雪地里拽了起来。然后将她推到马背上。这才牵着马匹,向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救命啊,快救命啊……”
雪地上出现一个红色的身影。
“玲珑,是玲珑。”阿柔坐的高看得远,一眼便认出那女子来。
钱婆子加快了脚步,牵着马匹深一脚浅一脚的赶到那女子跟前。只见献躺在玲珑的怀里,双目紧闭无声无息。
“公子……”阿柔从马背上翻跌下来,几乎是爬到献的跟前,将身上的狐裘脱下,包裹住昏迷的献,呼道:“公子,公子……”
玲珑跪坐在一旁,一边哭一边跟着呼唤齐献。
钱婆子向四周看了看:“不行,这里风雪太大。得找个避风的地方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