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柔道:“我半生漂泊,已然身心俱疲。倘若事成,还望将军见怜,许我一个安心之处。”
薛文鼎愕然的望着阿柔,许久没有说出话来。
阿柔知道他一时无法决断,也不强求:“将军若是军务繁忙,不用在此陪着我散步。”
薛文鼎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云墨抱着那件灰黑色的狐裘走来时,正看见他转身离去。她将那狐裘抖开,披在阿柔身上。
阿柔伸手将那狐裘拢住:“就没有别的大衣裳了么?”
云墨道:“您一惯说走就走的性子,何曾想过身前身后?若不是有钱妈在,恐怕您这时连换洗的衣裳都没有呢。”
阿柔想了想,点头:“还真是这样。这是毛病,以后得改。”
狐裘太长,她只能用双手拢着,才不至于拖在地上。不过这样确实挺暖和的。
云墨跟在她身后:“娘娘,您对王爷就一点儿动情之处都没有么?”
“是他让你来问我的?”
云墨摇头:“不是。是奴婢自己想问的。王爷那样好的一个人,多少女子趋之若鹜,如何就打动不了娘娘您呢?”
阿柔仔细想了想:“要说祁修,不愧人中龙凤。可是,我们遇到的时机不对。倘若早一些,又或者晚一些。说不定我也会像那些爱慕他的女子那样,对他趋之若鹜。”
云墨不解:“明明你们都是青春正好的时候相遇,怎么就早了晚了?”
阿柔也不瞒她:“你只看见我们青春正好的时候相遇,却不知道在那之前,我的心中早已住进一个人。人心只有那么大一点点,一旦被占据,就算旁人再好,也是再也走不进去的。”
云墨道:“那人……是献王。”
阿柔点头:“对。”
云墨默然:“奴婢明白了。我们王爷真的只是输在迟了一步而已。”但旋即,她又疑惑起来:“那为什么娘娘又说,倘若你和王爷晚一些相遇,也许也会不同呢?”
阿柔抬头,有些茫然:“我也只是说也许罢了。未来的事谁知道呢?还也许,我们再也遇不到了呢。”
云墨轻叹了一声:“我们王爷真可怜。”
“试问这世间,谁人不可怜?”阿柔叹息着,不由自主想起自己那刚刚出生便不知所踪的孩子。
“娘娘……”
云墨突兀的一声,将走了心神的阿柔惊的回过神来。她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她双手向上伸着,仿佛要去虚空之中拥抱什么的样子。
云墨紧张的看着她:“娘娘,咱们也走了一会子了,还是回去吧。”
阿柔看着她惊慌的样子,垂下双臂,点了点头。
雪越下越大,渐渐的迷蒙了天地。阿柔往回走着走着,忽然有种在荒野中迷了路径之感,她仓促的唤了一声:“云墨。”
云墨扶住她:“奴婢在呢。”
阿柔看着眼前的大雪:“咱们这是在哪里呢?”
云墨都快被她给吓哭了:“娘娘,这不是羊牢关内的将军府么?”
好一会儿,阿柔才恍然起来:“是了。我竟然忘记了。”
云墨拉着她:“娘娘,咱们快回吧。外头怪冷的。”
两人回到那个小院儿,直到进了屋子云墨才长长舒出了一口气,但随即,她刚刚落地的心又悬了起来。
只见一个面如冠玉,发如墨染的佳公子正斜斜的坐在桌前,一只手端着茶杯,一只手捻着杯盖儿,却并没有任何动作。乍然一看仿佛一尊精美绝伦的玉雕一般。
听到二人的脚步声,那公子也未曾抬头,只是手中的杯盖儿扑通一声落回了杯子上,略略溅起一点儿杯中褐色的茶水。
云墨愣住,转头去看敛气屏息站在一旁的钱婆子。
只听从那玉人一般的公子口中,逸出冰冰冷冷两个字:“出去。”
云墨下意识一惊。眼前这位公子看上去温文如玉,但是浑身气势丝毫不输自家王爷祁修。
钱婆子略略上前一步:“王爷……”
齐献将手中茶盏哐的一声重重放在了桌子上。硬生生将钱婆子到了嘴边的话给惊的咽了回去。
阿柔有些看不过去,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你心中若是有气,只管冲我来,何必为难底下的人?”
齐献这才略略抬了抬眼皮,重新将放下的茶盏端了起来,浅浅呷了一口。
阿柔重新倒了一杯热茶,推到他手边:“喝这杯吧。”转头吩咐钱婆子和云墨:“献王爷是难得一见的贵客,你俩不要愣着,去准备些待客的点心。”
钱婆子躬身:“是。”这才拉了有些回不过神的云墨出去了。
两人前脚刚刚出了房门,后脚齐献扬手将手里的茶盏掼在了地上,哐啷一声,白瓷的茶盏碎了一地,褐色的茶汤四溅开来。他气急败坏的转头盯着阿柔:“齐何在,你什么意思?”
阿柔更正道:“我姓田,名叫阿柔。”
齐献盯着阿柔:“难道你喜欢我也跟着别人,叫那个无论什么人都那样称呼你的名字吗?”
阿柔道:“名字取来,不就是让人叫的么?”
“好。”齐献的气势略略和缓下来:“那我也那般叫你就是。田阿柔,你和薛文鼎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若是事成,让他许你一个安心之处?你的心在那里,难道你自己不清楚么?”
阿柔摇头:“我还真的不清楚。就在刚刚,我还有些分不清身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