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阿柔走来,那些贵妇人们纷纷上前,一人牵住阿柔一个衣角。其中一个最年长的笑着说道:“我们奉长公主之命,特特的前来为新嫂子压轿,新嫂子可莫要嫌弃。”
不等阿柔开口,另一个同样凤冠霞帔的妇人笑道:“二嫂,你最坏。明知道新娘子不能说话,你却还要故意拿话来引逗新娘子。”
之前那妇人笑着:“我想沾一沾新娘子的福气,不行吗?”
“行,你总是常有理。”
“你忘了,我就叫常有理啊。”
花将军见她们过来,早已让在一旁,闻言嘱咐阿柔:“新娘子不揭盖头不能开口,否则漏福气。我当年不知道,可是被她们笑话了好久。你万万不要上她们的当。”说这话的时候,她眉眼弯弯,目光温暖。哪里有冲锋陷阵的武将模样,分明就是交好的亲友样子。
阿柔轻轻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其实并不用那几个妇人来扶她,她自己就能轻松踩着脚踏上到御辇之中,那几个妇人拉着她的衣襟,不过是风俗如此,做做样子罢了。尽管如此,阿柔今日也早已风头无两,荣光无限。
她上到御辇之中,端坐下来。那几个压轿的妇人便都纷纷退回各自的轿辇之中。这御辇可不是随便什么人能上的。
只有花将军还在一侧。她跟着阿柔上了御辇,单膝跪倒在她面前,抬起头来,凝视了她片刻,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然后帮她把将盖头盖上。跳下车来,重新上马,将手中令旗一摆:“起轿。”
那些开道的女将们纷纷上马。紧接着又是三声惊天动地的炮响,而后鼓乐齐鸣,鞭炮震耳欲聋。全程来迎亲的人中,没有一个男的,但是那威风和气势,比千军万马都不输毫分。
齐献上了马,连同登城的一众从属跟在迎亲队伍之后。再往后是登城一地有影响力的绅宦。再之后是自发相随的百姓,整个队伍浩浩荡荡,绵延百十里。
阿柔猛然想起,孙氏没有跟来。那么谁来告诉她孩子的下落?
但是,当她探出头来的时候,已经晚了。迎亲的队伍已然开动,这样多的人,孙氏虽然仍旧在高阶之上站着,可是两人也只是可望而不可言讲。
眼看着迎亲的队伍越走越远,孙氏面上也露出焦急之色。她向前追了两步,被侍女搀扶住,只能眼巴巴看着那所有人跟随在迎亲队伍之后,越走越远。之前人山人海,转瞬空荡冷清。
她抬起手来,捂住胸口。
“娘娘。”她的侍女担心的望着她的脸色,这一刻,主仆二人,都不用再努力的遮掩。
孙氏挺着的肩膀塌下来,就算满脸浓厚的妆容都掩盖不住眼底的疲惫,轻轻摇了摇头:“我没事。”
御辇中的阿柔,只好将提起的心强行按压回去。随着御辇前往三山镇。
三山镇远在深山之中,距离登城有三四天的路程。到了夜间,迎亲的队伍安营扎寨。那些自发跟随的百姓们,就围着迎亲队伍的营地,跟着扎寨。
一眼望去,漫山遍野都是篝火。
等天明的时候再看,原本苍苍山色,好些地方因为昨夜的篝火,树木被砍伐掉露出灰白的山色。瞧着跟得了皮癣一般,十分难受。之所以造成这样的现象,是因为追随的百姓实在太多了。夜里又冷。烧的柴火自然也多。要是一直这样走下去,只怕沿途山坡上的树木,都要被烧光了。万一引发山火,可是不得了的事情。
阿柔让钱婆子去找了随行的花将军。花将军花费了好半天的时间,才将那些追随的百姓劝退。
又走了三天之后,才到三山镇。相比较于山外那样恢宏的阵势,三山镇显得平静多了,但是也到处张灯结彩,透着喜悦的味道。
三山阁前的大街上,百姓自发排开流水席,谁愿意都可以去吃席面。
迎亲的队伍距离三山镇还有十几里,鞭炮声就响了起来,一直到阿柔进了三山阁,拜了天地,入了洞房,外头的鞭炮声才渐渐远了去,不过仍旧没有停歇的意思。
阿柔原本就身体虚弱,睡眠不好,这一路心里挂牵孩子的下落,七上八下的更是不能安眠。到了三山阁之后,就被安排在洞房之中休息。
但她哪里能睡得着呢?
正在难熬,忽听外头侍女道:“庄主来了。”
“嗯。”薛文鼎低低应了一声。
紧接着,就见他从外头走了进来。不过,今日的他和往日大不相同。原本他是留着一副短须的,不知何时刮的干干净净,因此令他显得十分年轻起来,不过看习惯他留着短须的样子,乍然看见他下巴光光的,觉得还是怪怪的。
见阿柔诧异的看着自己,薛文鼎竟然垂了头,白馥馥的面皮飞上一层粉霞,眉角鬓稍染上些许风情。嗓音醇厚如酒一般,低低道:“怎么,不认识了?”
阿柔这才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摇头:“没。”
薛文鼎将系在胸前的红绸大花解下来,随手放在桌子上:“你休息吧,我坐一坐就走。”
“哦。”阿柔应了一声。不知是不是薛文鼎一直看着她,令她有些紧张,无暇去想别的事的原因,她竟然真的睡着了。
朦胧中,她忽然听到孩子两个字,猛然惊醒。屋里依旧红烛高烧,却静悄悄的。云墨和钱婆子都不在,薛文鼎也不见了踪影。
阿柔正以为自己做了一个梦,幻听了,窗外忽然再次传来说话的声音:“大哥,你不必劝我,我心意已决。”是薛文鼎最小的弟弟,薛文秀的声音。话说自从瘟疫之后,一别,阿柔就再也没见过薛文秀。只是听说他云游去了,没想到今日里,他还特意赶了回来。
薛文秀对自己的心意,阿柔其实是心知肚明的。只不过她不能接受,所以就当作不知道罢了。今日情景,薛文秀特特赶回来,又是何必呢?
她心中感叹着,想要再睡确实不能够了。
忽听薛文鼎带着焦急的声音道:“文秀,这件事不是闹着玩的。那孩子关系重大,你不要任性。”
阿柔略略松散了心神,瞬间又提了起来。
接着薛文秀的声音无不嘲讽道:“大哥,我一向敬重于你,今日才知道,你不过是披着一张君子的皮罢了。当初你怎么和我说的?你说你和我都不足以匹配她。可如今你又是怎么做的?你为了娶她,骗我远走,不惜动用一切可以动用的人,不惜要挟献王爷放手。大哥,你可真是我的好大哥。”
“文秀,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不用解释,从今往后,我是不会再信你说的话的。那孩子,你大可以不必告诉她在我这里。”
“文秀,你知道那孩子的生父是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