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苏哲双眼熬得通红,合上了电脑。
目前已有的素材虽然很短,但是后期处理起来仍旧极其繁杂。
毋庸置疑的是,苏哲在各种意义上都是一个完美主义者。
前世就连拍那些喜剧套路片时,他都要把所有的同类型电影咬着牙反复观看很多遍,提取其中的共性,从而运用到自己的拍摄中。
而对于手上的这部三分钟短片来讲,除了基本的当然也几乎是文艺片后期处理最重要的“调色”外,难免还是要运用一些特效。
就比如靳竹萱从镜子中走出来,以及两个靳竹萱“握手”的场景,都需要复杂的技术处理,对于专业人士来讲当然不算什么,但是就以目前苏哲这台笔记本电脑的处理性能来看,着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就比如一个简单的“从镜中走出”的镜头,苏哲可以联想到很多种解决方案。
最精细的方案自然是3D建模,比如使用MAYA软件“骨骼绑定”、构造一个靳竹萱的3D模型,再根据动态捕捉装置、编写相应的动画进程,从而表现出“从无到有”和“从有到无”这两个艺术效果。
简单很多的方法是抠像,在绿幕或者蓝幕的背景下,先让靳竹萱表演一个从镜子里缓缓爬出来的动作,拍摄下来之后再用Shake等类似软件的Keylight抠像工具将人物抠出来,再与镜子的实物画面结合在一起。
不同的方法有着巨大的差异,算法的不同也会带来消耗时间的不同,无论是建模也好抠像也罢,都具有不同的档次,最终呈现的效果自然也大相径庭。
但这些对于苏哲而言都是“小事”,最多也就是把他那台电脑开着机连续运转几个小时,总能给出一个相对满意的结果。
然而,真正令苏哲困惑的地方在于,自己所设计的剧情本身的艺术承载力。
虽然一个三分种的短片完全算不上什么艺术,但是苏哲依然不愿意草率地对待。
他不是一个专业的编剧,他只做过专业的导演,在电影界像苏哲这样只擅长“导”而不擅长“编”的人,着实不在少数。
还记得前世张义谋在一次访谈中就曾明确承认自己不擅长写故事,苏哲对此深以为然。
他当然不敢否定张义谋的伟大,但他毕竟能明显意识到张义谋在执导生涯后期暴露出的重大缺陷。
有很多人曾拿张义谋同李鞍比较,也有很多人拿张义谋同王嘉卫比较,无论跟哪个比,张义谋的问题都很直白——那就是剧本的不足。
张义谋是摄影师出身,因此他的电影镜头语言极其绚丽,就比如苏哲始终吹捧的《红高粱》,其色彩、构图简直是无可挑剔,但又必须承认,脱离开电影的艺术表达,故事的剧本是相对平庸的,这不是在说莫严的书写的不好,只能说这部小说改编成的剧本在电影的领域里不够完美。
这一点就远不同于天才般的王嘉卫和勤奋的李鞍,在陷入所谓“摆渡人”泥潭之前的王嘉卫用他那恐怖的创作天赋足以让全世界任何人闭嘴;李鞍则以其编剧出身的身份,在后期通过勤奋学习弥补摄影不足的缺陷后,华丽丽地蜕变,成为了唯一一个两夺奥斯卡的华人导演。
在苏哲给自己的定位中,恐怕他也是张义谋这种类型的人。
天赋谈不上多么惊人的天赋,但是摄影功力和镜头感很强,同时编剧的本事又确实不行。
在任何电影中,编剧都是至关重要的,如果说摄影和剪辑是电影的灵魂,那么剧本就是打破枷锁让灵魂自由飞跃而出的铁锤。
既擅长编剧又擅长导演的人不是没有,库布里克就是一个在电影各个领域都无比强横的神级大师,包括摄影特效剧本甚至化妆造型,苏哲固然也想成为他这样的人,但却需要付出无数的努力。
尽管一晚上都没有休息,但苏哲确实是没什么困意,只觉得浑身酸痛,但精神却很集中。毕竟对于电影人来讲,熬夜简直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了,前世苏哲就经常连着几个通宵不睡觉,早已习惯了。
杨兴还真的从聚餐现场给苏哲打包带回来一些食物,倒是令苏哲喜出望外,他可不在乎这些食物是由郑如渊这个天上掉下来的“情敌”付款的,只要能吃,管它谁买的呢。
意识到自己遇到了创作的瓶颈,苏哲睡也睡不着。
虽然脑子里已有的那个剧情早已滚瓜烂熟,但苏哲就是觉得整个情节很差,打心眼里不满,只好一个人摸着黑走出了学校,试图捕捉一些灵感。
……
2009年燕京的春天有点寒冷。
华夏的人民或许刚刚从汶川大地震的悲痛与首都奥运会的振奋中清醒过来,重新开始了规律的生活。
即便是在繁华的三环街头,凌晨三点依旧没有什么人。零零星星的出租车开过来又消失在路灯里,拉载着日夜颠倒的人,又或许此时才更像白天应有的样子。
苏哲花光了自己身上的最后25块钱,打车来到了一个令所有华夏电影人都曾在梦中缱绻过的地方——燕京电影制片厂、“旧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