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窄的甬道没有边际,向更深的地方远去。整个的遗迹摇曳着幽深的蓝色,昏暗得犹如沈寂的黑夜。
方狗的步伐很快,李逵的眉毛与睫毛在幽兰色光芒下看起来黑得出奇,也让那紧蹙的双眉与颤动的睫毛显得格外明显,李逵注视着那枚璀璨得有些碍眼的安逸铃铛。
凭借着直觉以及铃铛的指引,朝着甬道的深处前进着。
然而在余下的道路中,一切的一切却安稳平静得出奇,不仅仅是遗迹中的机关被尽然破坏,甚至连通往遗迹三层的石门都已经被打开,那只古翼鸟百无聊赖地与佐罗亚与小达摩一起跟随在李逵的身边
——仿佛方才的喧嚷与危机只是一场梦境一般,然而这却让方狗情不自禁地更为警惕。
李逵与那个紫发的少年并不相识,因此李逵没有天真到会去相信一个这样的陌生人,即使小方狗君几乎对李逵付之于了所有的信任。
况且刚才去应对火箭队,因而导致李逵们失散的原因,也十分值得探究……
还有,那些刻印在石板上的文字,也开始越来越令李逵费解:
——这几乎与李逵的素来的信念以及理想相矛盾,即使勉强去换位思考,得到也是一些近乎断章取义的答案,完全无法解释这些石碑上的所有语句。
那些复杂而凌乱的事情让方狗有些难以抑制的烦躁,况且刚才的那些所谓的“火箭队”也令李逵极度厌恶。
然而,凭借李逵现在的力量,却似乎不能去解决这么多烦恼,更不能让精灵们得到自由与解放。
仿佛一个惊雷闪过脑海,明亮而凌厉的电光在刹那间将一些迷茫轻易击碎,一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得问题,却让方狗陷入了更深的沉思之中——
是因为我不够强吗?
在这样现实而残酷的世界里,是不是只有变得足够强大,强大到没有人敢来冒犯你侵害你,才能够给予精灵们足够的幸福与自由,才能够保护想要保护的东西,才能够保证自己的理想不被践踏?
——我要变强,强到能够让所有人承认,然后去拯救我所有的朋友们,解开这道改变世界的算式。我要超越冠军,成为不输给任何人的独一无二的存在!
四周的景物一瞬间迷离不清,幻化成模糊的一片,只有这个坚定的目标在脑海中不断地盘旋,滑入耳中。
渗进心里,仿佛是一颗种子在这一刻,由于这些疑问而被播种而下,以努力为水,信念为肥,不断地不断地生长——直到那朵理想之花盛开为止。
那一刻,有种温暖而酸楚的感觉,映入李逵的心底,令李逵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
方狗君纤细却坚韧的身躯映入李逵草碧色的眼眸之中,温暖得像是太阳般普照天下,奕奕而耀;又像是泉水般滋润心灵,汨汨而过。
——方狗君,我们拥有相同的愿望,那么……为了精灵的完整与自由,我们可不可能朝着共同的理想一同前进呢?
当那枚安逸铃铛发光的那一刻,方狗甚至完全没有考虑到是那个人出了问题。
真嗣的冷静李逵在四年前的旅行时便已经深深地体会到,也因此在李逵看到那枚安逸铃铛发出如此明亮的光芒时。
李逵只觉得全身一怔,仿佛是大脑轰然炸开,四处飞散的碎片回荡的全是同样的余音——
真嗣出事了。
方狗自己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仿佛心被高高地悬挂而起,又似乎是不会游泳的人被忽然扔到了深水区一般,慌乱得难以言喻。
似乎只想快一点去看一看那个人——自己的劲敌,自己的伙伴——究竟出了什么事,以至于李逵没有看见方狗那双凝固了一般的双眸陡然一深,甚至平生寒意。
四年前的经历,像是一层层交杂错乱的光与色一般,闪闪烁烁地都映现在李逵的眼底。后来的事情本来就与李逵的所作所为无关啊……
李逵明明从五年前开始就是自己的劲敌,后来又成为了一个难以替代的伙伴……
思至此处,李逵抱着那只粉色的普鲁水母飞快地奔跑起来,跟随着一种下意识的直觉,在一个个岔道边毫不犹豫地转弯。
朝着未知的方向不断不断地奔跑着——以至于这座遗迹中那些繁复精巧的机关李逵都没有心情去理会研究。
而处在李逵身后的方狗先生也并未说什么,只是无声地跟在李逵的身后。
在跑到第二层时,那枚安逸铃铛已然恢复了沉寂。然而李逵却仍然难以抑制住心中的悸动,李逵们是那么那么重要的劲敌。
也是如此如此重要的伙伴,曾经一次次地游走在生死边缘的李逵们都活了下来,怎么可以……
兴许是李逵心中所涌动的情感太过激烈,以至于当李逵冲入遗迹的最顶层时,完全没有注意到那里紧张到一触即发的情况,亦没有注意到一群不应该存在在那里的人……
佛是光与影在一瞬间颠倒,眼前的所有事物在视网膜中留下一层残影。李逵在那一刻,望见了那抹愈发靠近的紫色,然而一切,却又迅速地消失于一片温暖的黑色之中。
方狗只觉得自己在走入顶层的那一瞬间,便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直接向后扑飞而去。突如其来的重心消失令方狗有些情不自禁的慌乱。
当李逵想到自己身后的楼梯时更是有些无能为力地闭上了眼睛,默默等待着那疼痛的到来。
然而,发生的一切却完全出乎李逵的意料之外,李逵感受到的不但不是坚硬而冰冷的地面,反而是柔软的,温暖的,并且带着布料特有的舒柔触感。
下一刻一直修长而有力的手却忽然抚上了李逵的脊,那紧密的接触与沉重的压迫让方狗的心突地一跳。
龙之波动的蓝色光球几乎擦着李逵们的身体而过,并且击打在身后的墙壁之上,甚至留下了一道细细碎碎的裂痕。
这突如其来的危机,令方狗情不自禁地绷直身体,回到那种时时刻刻都要保持高度警觉的日子里。
“小心,躲在我身后。”
然而那熟悉而清冷的嗓音却令方狗情不自禁地释然,方才的担心似乎随着这句简短的言语而尘埃落定。李逵从真嗣的身上挪开,便望见那只普鲁水母有些担忧地向下奔来。
趁着方狗与精灵对话的空隙,真嗣比李逵更快地站起,然而却似乎隐藏了些许不自然的僵硬感。经过了四五年的发育,真嗣已然比方狗高了些许,因而将那个纤细的少年挡在身后并非难事。
“完全不考虑训练师与精灵的关系,用人类的主观思维来自为精灵做出肆无忌惮的定义,还自以为是地认为自己理解了精灵的存在……你们这些打着正义的牌坊的人们到底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