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富明劝延熙不要乱想。
“延大人,你就不要自己吓唬自己了。世宗皇帝当年可是连生苗都纳入直接管辖,将贵州省南北连成一片,怹怎么会允许四川的反清武装呢?”
“那您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该怎么办?”
延熙十分害怕,拿起床边的小黑缎官靴就往脚上套,似乎想夺路而走。
“切莫自乱手脚,”佟富明拦住他,“我看此地民风淳朴,当地人对我们也没有恶意。如果真像您说的那样,估计我们的项上人头早挂在了村口!”
“佟大人您说得对……”延熙悻悻放下靴子,“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白山黑水的男儿,还怕了这帮‘反贼’不成!”
佟富明心里好笑,前一秒你还吓得要,下一秒怎么又有了勇气?
延熙你这变脸速度,不去唱戏都可惜了。
于是他挪揄道:“延大人您就别说胡话,自吹自擂了,咱们先要搞清楚此地位于何处。”
“佟大人有好办法吗?”
延熙焦急地问道。
“今天走了一两个小时的路,我看你有些累了,就先好好休息,”佟富明暗戳戳地讥讽道,“明天我打算兵分二路。由我山顶的小庙,看看冼英口中的神奇稻子是什么玩意儿,同时你留在村子,尽量打听些有用的情报。”
“佟大人既然发话,那我照做便是,”延熙稍微平静了一些,又抬头看了眼云纹花格的镂空窗,“不得不承认,这家主人还蛮有意境的。”
当天晚上,佟富明便向冼英提出了自己的建议。冼英夹了一块凉拌的荠菜,想了想点头同意。
“这样也好,按理说村子里的人是不允许到山顶小庙的。可你既然是外人,就不犯忌讳了。”
冯宝接过妻子的话茬,“那就一言为定,明天我让赵锦给你指路。您若能取出‘嘉稻’,我代表全村的父老乡亲向您致谢!”
他见佟富明没有反应,又补充一句:“赵锦就是带你们过来的小孩。”
佟富明拍了下自己的头,回想起小溪里赤条条的身体。
次日一早,整个笼罩在一层薄薄的水气之中。田里的庄稼拔地而起,绿油油甚是可爱。
赵锦在前,于狭窄的山路中绕了数圈。
佟富明在后,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聊天。
可除了知道此地偏僻闭塞外,没有任何有用的信息。
走了许久,赵锦最终停下脚步,指向远处云雾缭绕的山顶。
“就是那里,”他说。
“好的,还麻烦你原地等我一会。”
佟富明摸了摸赵锦的后脑勺。
可他却趁机扯住佟富明的衣襟。
“哥哥,这里没别人,我有事情想问您。”
“什么事呢?”
“不知道哥哥怎么想的,我感觉这个夏天过了好久。”
佟富明从路旁摘下一朵白花,“有这种想法很正常,哥哥小的时候也期待时间过得快些。”
可他没说,他之所以有这样的期待,是不愿意在书斋中苦读。
“哥哥说得不对,时间变慢并不是我的错觉!”
赵锦稚嫩的嗓音异常坚定,“这个夏天太长了,长得没有尽头。似乎我从记事以来,就永远在小溪里游泳!”
“但今天你陪我上山呀,”佟富明说道。
赵锦像拨浪鼓般摇起了头,“我感觉不对,太不对了,就像你的同伴给人的感觉。可……可我说不出来,也没人相信我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