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之前引路的那个仆人,来添热水的。
诸儿整好衣物,许他进来,让他将那桶用过的凉水撤去。
和衣而眠。
甚是燥热,辗转反侧。
那酒,真的没有问题吗?
半夜,又有人从门外反复经过,脚步放得很轻,诸儿却听得异常清楚。
不堪其扰,出门看时,却是府上的仆人,端着宵夜,像是要给女主人送去。
诸儿的份也是有的。
吃完漱口,睡下不久,又听得有脚步声响起。
这次是孟姜。
舒了口气,将孟姜请进屋内。
“兄长,华父督密信...”
“诺,我正欲与妹妹探讨此事。”
诸儿牵起孟姜的手,引到铺边,二人靠着地铺旁的一方矮柜坐下。
精致的磨石砚台,手指轻轻划过,细腻顺滑,用上些力气,则有了阻滞之感。
这便能用来研墨了。
一小滴清水落下,聚在浅浅的砚台中心。
邢国的墨锭是最好的。
早在西周之时,邢夷便有了制墨之法。
成王封周公之四子苴,侯于邢地,与卫、齐等类似,将太行山以东的征伐之权交给了邢侯,应对山东戎狄的侵扰。
数百年发展下来,邢国的强盛早已不复当年,可是当地的邢夷却将制墨的产业发扬光大,使得小小的邢国也有了在列国之间首屈一指的闪光点。
孟姜的纤手握住深黑色的墨锭,均匀地施加压力,画着圈在砚台内研磨。
墨锭的前端崩解开来,化入那滴清水之中,形成浓厚的墨汁。
孟姜常为兄长研墨,此时早已轻车熟路,不一会儿的功夫,砚台中便备好了足供书写之用的墨量。
空白的竹册平铺开来。
诸儿一边观赏着孟姜研墨的手法,一边思考宋宰华督之事。
华督这种弑君的理由,即便是放在整个历史当中,都算是令人哭笑不得的了。
这就样,其人居然还能活着就任宋国的太宰,两三年了,也没见得有人拿他如何,反而他的权势还愈加得稳固起来。
“若是宋国国内有势力能与华督抗衡,早就抓住机会,解决问题了。”
华督能活到现在,唯一合理的解释,便是:
督,即宋国。
“宋人孤傲。”
与丢了脊梁的小国不同,即便这几年迫于形势,不得不向郑国低三下四的,宋人的内心仍然是自尊的。
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宅殷土芒芒。
他们是殷商的后裔,曾受天命而统治万邦,邦畿千里,任由商民生息。
交龙的大旗统帅天下九有之地,进贡的车乘连绵不绝,粱米,美酒,多不胜数。
无穷无尽的福禄降临在商人身上,得天独厚,广阔的幅员涵盖了涛涛的河水。
然而,泡沫终有破碎的一天,虚影总有消散的一刻。
打碎商人的幻梦的,正是齐人的祖先,师尚父。
天命流转到了周人的手中,,一切光荣只能收藏在心底。
然而,宋人并没有忘记祖先的骄傲。
这是自那日踏上宋国的土地起,诸儿从那些宋国人的眼中看到的,上至太宰华父督,下至一个个在田间耕作的宋国农夫。
至于华督他们家宰...额,可能他不是宋人吧。
“兄长,据我所知,华督家宰,乃是晋人。”
还真不是啊。
总之,要说华督甘心当郑国的马前卒,应当是不可能的。
因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