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云奇道:“老祖宗竟没给?往日你便是要天上的月亮,老祖宗也命人给你摘了来的,今儿不过是个荷包,竟没给你?”
探春道:“你不知道,那荷包是如今在江南的林家姑妈给老祖宗亲自绣的,同贺寿的寿礼一同来的。老祖宗爱的什么似的,况那上面绣的图样都是福寿样式的,老祖宗说恐怕他压不住,反倒折了福,自然没给他。”
迎春道:“若给了他,便罢了,指不定没几日便撂开手了,可如今没到手,自是心心念念的。那日见了你给我的,就记挂上了。”
湘云道:“那位林家姑妈可是前些年去了扬州的那位姑妈?”她也听说过这位姑太太,是贾母除贾赦贾政之外唯一的亲生女儿,自幼十分钟爱。况她聪敏灵秀,胜了两位兄长百倍不止,干脆就从了男子文字辈的命名,取名“敏”。后嫁给了江南世家林家的林如海,前几年林如海升了巡盐御史,阖家随夫上任去了。贾母爱女心切,虽千里迢迢,却也常有书信遣使往来。
探春道:“正是呢,听家里的老人们说起来,我们这位姑妈可不知比我们强了多少去了。只是离得远,不得常见呢!不过听说她家还有一位和我们差不多大的姑娘,想来也是好的。”
不待迎春湘云等人如何动作,却见宝玉一时却犯了痴了,跑道贾母跟前祈道:“老太太,老祖宗,你把林姑妈和姑妈家的妹妹也接回家来吧!”
贾母这时正歪着让小丫头捶腿,不想宝玉竟突生生跑来说这话,不由诧异道:“怎么好好的说起这个来?”
迎春等皆吓了一跳,忙上来道:“我们方才玩笑,说起林姑妈和她家的妹妹,谁想他就听住了。”
贾母道:“傻孩子,她们一家子住在南边,远着呢,哪里说来就能来的?”
宝玉却是不依不饶,定要贾母去接了人来。贾母被闹地没法,便佯怒道:“宝玉,你再不听话,就告诉你老子,叫你老子捶你。”
宝玉一听这话,方才偃旗息鼓不言语了。
贾母道:“什么好东西,我这个是你姑妈孝敬我的,自不能给你,其他的好的还有好些呢,你要哪个,便拿哪个,可好?”
说着便让丫头们将平日里做的荷包拿了来,堪堪有上百个,皆是十分精致的。
宝玉等到底是小孩子,一会儿便撂开了。几个人只看那些个荷包,看这个扎的精,那个图样好,还有那个针脚细……好不欢喜。
如此,方才岔过去了。
湘云住了几日,便有史家打发的人来接了回去。宝玉虽不舍,却也无法,只闷闷的罢了。
贾母看他恹恹的样子,又有些心疼了。次日因王夫人等皆在时,便细细问了她们的话,听说是一个荷包闹出的缘故,又是好笑又是好气,便问道:“如今是谁伺候宝玉房里的针线的?”
忙有婆子来回道:“如今宝二爷房里伺候的,是金钏儿、茜雪、可人、媚人、麝月、秋纹……”
贾母便向王夫人道:“我记得金钏儿是你房里不是?”
王夫人忙道:“是,我看宝玉房里的人虽多,却都是道三不着两的,实在不放心。这金钏儿跟了我几年,是个好的,便让她去宝玉屋里。本要回老太太的,谁知事儿一忙,就忘了,是媳妇的不是。”
贾母摆摆手道:“这不妨事,你是宝玉的娘,你不疼他,谁又疼他呢?金钏儿你说好,那定是好的了。”又骂凤姐道:“宝玉的丫头你也不看着点儿,挑两个好的给他使唤才是。”
凤姐儿笑道:“老祖宗说这个,我可是冤枉了,这满府里丫头虽多,可要找个好的,却是难了。”
贾母道:“你就是懒,还推赖着。”
凤姐笑道:“这好丫头都在老太太这里呢,我到哪里再找去?”
众人听了,都笑了,道:“可不是么,也是老太太会调理人,一个个都跟水葱儿似的,和老太太这里的人一比,哪里还有好的?”
贾母笑骂道:“感情这是想抢我的人来了。”众人越发大笑起来。
一时笑毕,贾母便道:“既凤丫头这么说,便叫珍珠过去吧,她的性子好,针线上也是极好的,定能让我放心的。”
珍珠在一旁愣住了,这是一个荷包引发的惨案么?怎么好好的,她还是要去那里了呢?前儿升了一等大丫头,还没从那大轰炸中醒过神来,便要去伺候那个万花丛中一点绿了……
可是众人哪里知道她的心思,一旁的人见她呆着,只当她欢喜地傻了,便笑着推她,连凤姐笑道:“还不谢谢老太太?”
她只得上前给贾母磕了头,贾母赏了她两吊钱,一个荷包。众人说了回话,见贾母累了,方才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