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道:“自然要同老太太说给林妹妹让她祭祀林姑妈的事。”
珍珠道:“二爷又糊涂了,你这样呼啦啦跑去,嚷得人人都知道了,倒不说林姑娘的孝心,倒要那些人说她轻狂呢!而且说句不中听的话,林姑太太虽是府里的小姐,但是已经是嫁出去的人了。老太太就算再疼她,也没有在贾家给她设祭烧香火的事。你这样去,不是叫老太太和林姑娘为难,也难过么?”
宝玉听了,觉得有理,又急道:“这可如何是好?”
珍珠便道:“这事儿二爷且先瞒着,老太太那里照常去,只趁没人的时候同老太太悄悄说,别叫人听见。老太太自是明白的,不过是将就些奠仪祭品送去,她们娘儿两个好好过清清静静的一日。林姑娘的性子你是知道的,这本是伤心事,你劝也不中用,反倒矫情了。若是闹得热闹了,也不美。倒不如清清静静地过一日,尽了孝心,也就是了。”
宝玉听了,道:“很是。”
忙将身上的大红衣裳换下,让众人拿了衣裳出来,选了一件素净的,珍珠忙道:“哎哟,二爷,你这样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平日里都是红红绿绿的,怎么今日突然就素上了,岂有不让人察觉的理?”
宝玉面上一红,道:“姐姐帮我选吧!”
珍珠摇摇头,选了件半新不旧的秋香色的衣裳,与宝玉换上。宝玉穿上,方叹了口气道:“我总算可以给林姑妈和林妹妹尽一份心了。”
珍珠点头叹息,将头上红玛瑙的蝴蝶簪子摘下来。
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过两日,珍珠正在做针线,却听外面丫头道:“林姑娘来了。”
珍珠忙起身,却见林黛玉已扶着紫鹃的手进来了,珍珠忙笑道:“稀客稀客,姑娘快坐。”又叫人上茶。
黛玉笑道:“不用忙了。”拉着珍珠的手坐下,紫鹃含笑拉着晴雯道:“你前儿做得针线花样很好,还有没有,也给我瞧瞧,我也描了来做件衣裳。”晴雯如何不明白,便含笑答应着,二人出去。众人见这般,便也顺势出去。
这里黛玉见无人了,方道:“好姐姐,今儿我来是特地谢谢你的。”
珍珠笑道:“姑娘这话说的我奇怪了,好好的,怎么竟谢起我来了?”
黛玉嗔道:“姐姐当我不知道么?”将手覆自珍珠的手上,含泪道:“好姐姐,这里除了老太太外,也就你是真心为我的了!”
说着竟哽咽起来。
珍珠见她哭了,慌道:“哎哟,我的好姑娘,这是怎么了,若是让人瞧见了,告诉了老太太去,看不揭了我的皮!快别哭了。”
黛玉见她这副模样儿,不由笑道:“好姐姐,我是真心谢你。我在这里这么些年,逢了母亲的祭日什么的,总是不得安心,今年多亏了你。”
珍珠摆摆手道:“那是宝二爷的意思,与我有和关系?”
黛玉摇摇头道:“宝玉虽好,但终究没那样的心,若不是你说,他哪里知道?也做不得那么细,我见他这几日红衣裳一点都没上身,可见是你的功劳。那日春纤说在门口碰见你,后来老太太又来了,我就知道是你的主意。”
珍珠听了她的话,便知她已猜着了,心下却不由有些心虚,侧身道:“姑娘,这不过我该做的,哪里当得起姑娘的谢?再说老太太最疼姑太太,便是二爷不去说,难不成还能忘了不成?”
黛玉道:“老太太是老太太,你是你。你原是宝玉的丫头,这与你本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儿,却难为你记挂着我,想的那么细致,又提点了老太太和宝玉帮着我,全了我的心,还不该谢么?若说真有干系的那些人,可不见她们有什么表示的”说罢,低头冷笑。
珍珠知她是想到了王夫人等人,不由心酸,这样珠玉鲜花一般的人物,却要在这大观园里受苦,却打起精神来劝道:“好姑娘,想这些做什么,你只要好生保养了身子,就好了。也不枉老太太对你的心,林老爷在家也不至于太过牵挂。”
黛玉如何不明白,点头答应着。
正说话,却听外面丫头道:“宝姑娘来了?”
黛玉微微蹙蹙眉,却见宝钗已进来了,见了黛玉笑道:“你怎么在这里?”
黛玉笑道:“许你来,就不许我来么?”
宝钗笑道:“哪里的话,你爱来便来,我还拦你不成?”又上来拉着珍珠的手笑道:“几日不见,你身上可好?”
珍珠忙笑道:“难为姑娘想着,我好着呢!姑娘来有什么事么,二爷今日不在家。”
宝钗笑道:“我不过闲了,来这里逛逛,谁说是来找他的?”
黛玉抿着嘴笑,不语。
珍珠不着痕迹地抽回手,笑道:“姑娘坐,我给姑娘沏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