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嫂为难得看了落梅一眼又一眼,落梅脸色微变,面上仍是笑问道:“她还说了什么?”
李嫂叹了口气,道:“冯家小姐说,说……便不麻烦顾小姐招呼了。”
莲清奇道:“这是什么话?店子是我们三人开的,阳儿姐姐又是主事,她既然是来道贺,怎的还有不见主事的道理?这岂不是把自己也给看轻了?”又拉着安晴道,“阳儿姐姐,你莫把丹枫的小孩子气当回事,我们一起下去呀?”
安晴却是打心眼里不想去凑合丹枫的小性儿的,于是也笑道:“许是丹枫妹妹想跟你们俩说些什么女儿家的悄悄话呢?我毕竟比她大了许多,可能有我在,她便觉着说了不自在罢!”
莲清连连摇头,秀气的眉毛皱得险些打了个结:“来道贺又有什么心事可讲?她纵有什么心事,我改日专程去她府上听还不成么?姐姐莫要跟她一般见识,一起下来呀!”
安晴拗不过她,也只得跟着下去了。
大堂里原先的两位女客也只剩下了一位,由自家丫鬟陪着坐在一边喝着店里提供的香茶,想是已经挑选完毕,只等媳妇子替她包好所要的绣线了。柜台后的媳妇将算盘打得劈啪作响,除此之外,店内再无其他声音。
丹枫也由自家丫鬟采香陪着,在店里四处的漫看,见三人下来了,便是一声冷哼:“方才那位李嫂呢?我不是已经说得清清楚楚,我不想跟一个淫荡的妇人同处在一个屋子里!”
锣鼓听音话语听声,丹枫一开口便不是善茬,那位等线的小姐一听她这口气,忙识趣地交代店伴改日再来取线,而后拉起丫鬟便快步出了店。
三人一听都是脸色微变,莲清几步从楼上跑下来,一把拽过丹枫低声责问:“你又发什么疯?想把你冯家的脸都丢尽是不是?”又冲着采香瞪眼道,“你家小姐想是头风又犯了,还不快送她回去!”
丹枫被莲清扭着胳膊,身子仍是左扭又闪的不肯就范,又梗着脖子冲安晴高声道:“怎么,敢做还不敢认不成?还没被休就迫不及待去勾三搭四了,面上还装得跟白莲花一般,我呸!”说着便往地上啐了一口。
莲清教她这样闹得心里烦躁,不由手下加劲,使双手扭着她胳膊冷声道:“你少信那些个街头流言!再说人沈家不都已经自认了理亏?你还拿他家的浑话来这胡搅蛮缠!冯丹枫,你还真是聪明!”
丹枫于是又回过头指着莲清的鼻子骂:“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跟着这个淫荡的女人胡混,你便也快步她后尘,给自己男人戴绿帽了罢!”
莲清气得浑身发抖,也是她年轻,听到这样的浑话竟不知该如何反驳了。
安晴只愣了片刻便大步走到她跟前站定,冷着脸问她:“你便将方才那番话再说一遍?”眼神冰冷,脸上全不见一丝笑意。
丹枫被她这气势唬去了大半的气焰,但由于心心念念不能于安晴面前失了气势,于是又梗着脖子指着安晴鼻子怒目道:“说得就是你这个淫荡下贱、不守妇道、不孝翁姑,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的贱人!想要我再说一遍?成呀,你是想听你怎么勾人的,还是想听你怎么贪了沈家银钱的?”
安晴懒得跟她废话,突一手抓住她指指点点的手指,一手飞快挥出去,反手,正手。
只听清脆的“啪啪”两声,丹枫削尖的小脸儿上立时浮现出对称的几个红彤彤的指印。她明显是被扇懵了,眼里瞬间涌出大滴的泪珠,人却呆在原地忘了再骂。
安晴暗暗叹息一声,觉着自己手指也是火辣辣的疼,然而面上仍维持着一副冷冷的表情,沉声喝道:“这第一个耳光,是代替你爹教训你受人邀请而不逊,大闹厅堂,口出狂言,教你冯家的脸都丢尽了!这第二个耳光,是代替你娘教训你小小年纪、还是姑娘家便口出秽言,乱嚼人舌根,跟个泼妇有什么两样?若是你觉着我教训你错了,你自去寻你父母来我顾家为你主持公道,但是现在,我剪虹阁不欢迎你这般没家教的小姐!”说罢手一挥,“送客!但凡冯家怪罪,便算在我顾家的头上罢了!”
媳妇子一听忙利落上前,架的架推的推,都拼了命的把冯家主仆二人往门外赶,丹枫这才反应过来,回过头高声哭骂:“顾安晴!我要被你欺负死了!你满意了?!都是你捣的鬼,我娘要把我立时嫁给临县范家了!没人跟你争裴哥哥了,你称心了?!”说罢便是嚎啕大哭,甩开了推搡她的媳妇子,蹲在店门口哭得天昏地暗,委屈得不行。
安晴叹息一声,吩咐身边的刘婶子道:“叫顶小轿将她送回去吧,记得简单跟冯老爷解释一通,若是冯夫人有什么话问你,你只当没听到便是了。”
刘婶子应了一声是,走了。
三人复又上楼,落梅抄着手连声冷笑:“还真拿自己当个人物了!”因有下人在场,她也不便说得太多,然语气中鄙薄的意味却是傻子都听得出的。
莲清撅着嘴半晌不吭声,安晴于是凑过去低声哄她:“我看她平常也是个懂礼的姑娘,左不过是如今心里浊气郁结,一时钻了牛角尖才有了这般古怪举动,你也想不到她会如此,对不对?”又去拉她手,关切道,“吓着了吧?方才可有无意蹭到?”
莲清强笑摇头,又歉然道:“阳儿姐姐,都是我不好,知道丹枫与你不对付还硬要请她来……”
安晴忙抱着她安慰:“你方才那般护着我,我感激还来不及,又怎会怪你?”又陪着她说了半晌玩笑,才算是令她转忧为乐,只还有些愤愤的,一个劲道:“以后再也不理她了!”
安晴无奈抬头,同落梅相视一笑,心里却开始忧心起自己该如何应对冯家的婚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