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又进来一人,貌似员外!手提一个笊篱,肩膀上负着个包裹,走起路来里面发出叮叮咚咚的金属撞击的声音。
似乎装满了金银器皿。只是他衣衫上有多处破洞,不知他是没钱购置新衣呢,还是吝惜钱财不舍得买?
跟着又进来一人,走路猴头猴脑的,东抓一把,西挠一下,手中却拎着一根普通的竹竿。他后面那人,顶戴方头巾。
腰悬镔铁剑,几人中以他最为寻常。接下来这个人,可大出吴风意料之外了,客栈中人更是齐声惊噫——原来却是个美妇!只见她年约三十许,容貌冶艳,肌肤腴润。
神情妩媚,风姿绰约。樱唇微张,便吐蛊惑之音;回眸一笑,顿令众生倾倒……手中却仅拿着一只白色手帕。
前面这些人或是造型奇特、形容古怪,或是装束特异、气质不群,凑在一起更是笑绝武林,直令翻遍江湖也再难寻出第二伙儿来。
尤为称奇的是,那书生、武士与众人杂处一起已然甚是别扭,不伦不类之极,后面偏又跟着一个如此美妇,更是匪夷所思。
这些人手中各执一个武器,虽然折扇、笊篱、竹竿等物,似乎都毫无用处,徒增笑料而已,可是这个手绢简直就更是贴近装饰,聊胜于无了。
吴风正自寻思。
却见又进来一人,骇怪之极。原来他却没有面目,脸上只有人皮,全无五官。这人走路声音也并不如何之轻,却恰好在落步之时,每每和他人一齐踩地。
却将脚步声掩在其中,不露个人行迹。吴风心道:怪不得适才没有听到他的脚步声……这无面怪人似乎察觉到有人在注意他,他便暗自运力。
但见他左足落地之时,并未见提速或加大力道,却在左脚着地瞬间,整个地板都为之一震,微微摇晃片刻,可是这人踩到地面时,偏偏又未发出任何声音。
原来他潜运神功,竟将声音顺着地板的震动,远远传送出去。客栈内的人但觉地板与桌椅一阵摇晃,都吓了一跳,只道是地震了。
吴风大吃一惊,心想:这人功力深湛,武功更是深不可测……终于来了个狠角色!
店家本来已转悲为喜,见涌进来一群客人皆要订房,虽然他们装扮未免太过不雅,又多佩带武器,可是每进来一个人,就是多一份房钱,随着人愈进愈多。
店家的心情也越来越好。正自兴高采烈,在心里暗记人数,预算房钱:一份,两份,三份……九份,忽然见到最后进来的这个脸无面目之人。
店家吓得“妈呀”一声怪叫,坐倒在地,几乎魂飞魄散。饶是他身据武功,本该胆大,却是装傻充愣久了,因此遇见些事情便即习惯使然地如同常人般大惊小怪。
而且他欣喜之下,全无思想防备,突然看见这等面容骇怪之人,出其不意、始料不及,做出这般举动倒也在情理之中,并非全然做作。
手执折扇的书生道:“四哥,你把他吓到了也。”
那人重重地哼了一声,毫不理会,径自走到一张桌前坐下。也不见他动唇张嘴(当然,脸上没有五官,叫他如何开口),这记哼声却清清楚楚地传进各人耳朵。
张佑蒙等人及店内众小厮、厨工的注意力本来都在美妇及先前众人身上:或是为此美妇姿色所迷,注目凝视,或是被众怪人打扮吸引。
指点嬉笑,全未注意到最后这人的面目,却突然都感觉到地面及桌椅一阵摇晃,又听到这人哼声,不禁都循声看了过去,一见之下,无不骇然变色,心惊肉跳,王思年更是当场吓晕了过去。
啰嗦鬼将他拽起来,道:“早是叫你要懂礼节,这是中原,不比别的地方,切记要斯文。”
吴风道:“中原的凳子便是这般不结实,比不得我们那边的竹椅子。”啰嗦鬼道:“不是不结实,是你太莽撞了。”
吴风大怒道:“再啰嗦,把你一屁股坐烂了。”
啰嗦鬼连忙闭嘴,不敢吭声。只听那叫作荒唐鬼的书生道:“六哥,须知长幼有序,大哥还未坐,你如何先坐了?却叫你吃些罪过。”
吴风道:“说得也是。”
啰嗦鬼道:“为何八弟说话你听,我说话你便不听。就算我排位比你低,你也该一视同仁。我们……”
话未说完,吴风扬起拳头便要打,吓得啰嗦鬼连退两步,小声道:“斯文,斯文。”
吴风一听斯文二字,连忙收起拳头,拉过一把椅子,用蒲扇般的大手弹了几下灰,向那绰号酒鬼的老者道:“大哥,坐。”
一行人围着两张桌子团团坐定,吴风双手乱拍桌子,拍得啪啪声响,嘴里不住口的叫饿,嚷道:“快来饭,快来饭。”
啰嗦鬼道:“不是才吃过早饭过来的吗?”
吴风道:“你奶奶的,难道你吃过早饭就一天不吃饭了吗?人他娘的都是饿了就要吃饭的。”
吴风心想他这话倒也不是全无道理,只听啰嗦鬼道:“斯文,斯文。”
吴风一听,连忙收了凶相,表情十分认真地道:“对,斯文。店家,吾等腹中饥饿,望速端来早饭,吾要一盘肥鸡、一盘鸭……”
转头去问荒唐鬼道:“老八,烤猪蹄用他娘的文言怎么说?”
一听此言,张佑蒙、王思年实在是忍不住了,噗哧笑出声来,李敬文也不禁莞尔。只因他这句话实在是太过好笑,连山西一窟鬼众人都大笑起来。
本来吴风见张佑蒙等人敢取笑他,登时便要发作,可是一见自己师兄弟都笑了起来,他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吴风用手摸摸头顶,道:“老子他娘的总忘了要斯文,老八,你说这斯文他娘的挺难啊!”众人一听,又哄堂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