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馨的玉叶馆中每天都座无虚席。除了公主们,百无聊赖的妃子们太多。这些女人们一年到头也沾不到皇上的边。虽然前期有聪明的妃子用竹叶和盐把乘坐羊车巡幸后宫的皇上留住,但架不住人人效仿,到最后也就没什么效果了。与其苦苦做个深宫怨妇,还不如去学馆中听听讲诗来的开心。芷馨自然也不把她们当作学生看待,只当是一群尊贵的看客,旁听者,不作任何要求,所以她们乐得轻松快活。
在这一群妃子中,有一个人非常特殊。她名叫谢玖,寒门出身,其父亲是以屠羊为业。虽然是寒门出身,但是她相貌出众,清惠有淑姿,所以才有机会被选入宫中,做了皇上司马炎的一名才人。后来太子司马衷要纳太子妃。在纳妃之前,司马炎考虑到儿子年幼且愚钝,恐怕不懂男女床帏之事,所以就将自己的这名谢才人送去东宫太子府,教给太子侍寝。司马衷学会了床帏之事后,就迎娶了太子妃贾南风。贾南风生性阴狠嫉妒,东宫完全容不下谢才人,无奈之下她又回到了司马炎的中宫,只是回来的时候已经身怀有孕。直到这个孩子三四岁的时候,司马衷才知道自己有这么一个儿子,这个孩子就是司马炎的皇孙司马遹。
好在司马遹自小就非常聪明,司马炎非常喜欢他,说他很有先祖司马懿的风采。五六岁时说出来的话都比他的傻父亲强。这一点也让司马炎的心里稍稍有了些许的慰藉。司马炎对傻儿子司马衷、这个自己亲自册立的接班人不抱任何幻想,甚至可以说是完全失望。他把希望全部寄托在自己的这个伶俐的孙子身上,常对大臣们说,“此儿当兴我家”。已经把他视为下下一代皇位的接班人。司马炎又听人说,广陵这个地方有天子气,所以就把这个孙子封为广陵王,以应天子之气,为以后接替皇位做准备。
谢才人在后宫中的身份变得不伦不类,既不是皇上的妃子,又不是太子的妃子。她比其他的妃子更加的凄苦,别的妃子虽然得不到皇上的人,但好歹每天能够见到皇上的面。而她因为特殊的身份,不光司马炎不能再接近她,就连太子——她孩子的父亲,也不能见得一面,只与自己的孩子相依为命。所以她也常来玉叶馆中打发苦闷。
芷馨和十七公主对于谢玖的命运很是同情,但有些人不但不同情她,反而常常在背后对她进行诋毁。
有几日,谢玖都没有来。今天开了馆,芷馨问十七公主:“谢才人怎么没来?”
十七公主也不知道,她问荥阳公主:“嫂嫂谢才人干什么去了,还有遹侄,好多天都没看到了。”
荥阳公主摇摇头。这时,旁边的两位妃子听见了,其中的那名美人妃子哼了一声道:“哪里确定就是侄儿了?那孩子到底是你们的侄儿还是你们的弟弟,谁能说得清!”
因为谢玖本是司马炎的才人,又被赐予太子司马衷,所以对于她的这个孩子到底是司马炎的还是司马衷的,皇宫私下里一直议论纷纷。司马遹也十多岁了,这么多年来,十七公主当然听说过不少这种风言风语,不过她还是相信谢玖。
“他是我们皇兄的儿子,当然是我们的侄儿。”
另一名婕妤也冷笑着道:“这个贱女人,东宫西宫的来来回回,谁知道是皇上的种还是太子的种?”
十七公主听见说出这种羞羞的话,便不好答言。
“唉。”那名美人道,“被父子两个宠幸……这种女人真有脸,要是我啊,还有脸活?”
“寒门出身的人还能指望有多高贵?她父亲本是个屠羊的,即便进了宫,本质也是改变不了的,土鸡还能变凤凰吗?”婕妤鄙夷地说。
十七公主刚要反驳几句,忽听有人厉声道:“不要这样侮辱寒门的人。”
说话的是芷馨。她原本从不参与讨论皇宫里的这些绯闻,但听二位妃子说话太不中听,才忍耐不住。
两位妃子和几位公主都被吓了一跳,她们不知道这个出自最显贵世家的女儿为什么会如此激动,这么的为寒门力挺。
“寒门没有错,出生寒门的人也没有错。同样是女人,你们为什么这么诋毁人家?她因为出身低微,父亲只是个屠羊的,不被皇上所重视,被赐予了东宫太子;同样是因为没有显赫的家族可供依靠,又被太子妃所不容,排挤回西宫。她像一件衣服一样被推来送去,反反复复地忍受着屈辱。为什么忍受这种屈辱的是她而不是你们?她的才貌不比任何人差,只是因为你们的出身比她高贵,仅此而已!”
颍川公主从外面走了进来,对两位婕妤和美人道:“谁也不要看不起人,以后到底是谁贵谁贱还不一定呢!你们可知道,遹侄一向深受我父皇的喜爱,如今已被封到传说有天子之气的广陵,做了广陵王了。日后他真要登了基,继承大统,谢才人自然母凭子贵,到时候你们巴结还来不及呢!”
二位妃子听了这一席话,面带吃惊,互相对望了一眼,然后低头不语。大家见此情景也就不再争辩,十七公主则乘机道:“我们大家都是来这里寻开心的,与其在这里嚼舌根,还不如多听一听馨博士讲诗来的高兴,你们说是不是?”
大家听了,都纷纷点头称是。果然,随着芷馨开始讲授《诗经,这些金枝玉叶们渐渐融入了进去,暂且忘记了各自的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