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恭见皇上如此说,忙道:“陛下公允。”
施惠却抓住当年的小辫子不放,冷笑道:“献《乐经之事虽已过去很久,但说起来,舒晏私自容留一个羌族浪子,真正知法犯法,且你跟舒晏在廨馆的那段日子,流言蜚语……”
“哼!”小默横眉立目,“陛下曾经就此事惩罚过我舒大哥了,你没有必要再在陛下面前添油加醋。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舒大哥走得正,行得正,没有任何污点。倒是你儿子,私通鲜卑婢不说,又只会清谈服药,正经事却什么也做不来!”
说到服药,施惠想起比玉因此耽误了去汝阴除国设郡一事,唯恐小默当着皇上的面提及,便不敢争执,而是转而道:“太平年月,无兵无灾,本身就没有什么正经大事可做,我儿没做过什么,难道舒晏做过?是杀过敌还是赈过灾?”
施惠拿这两件事质问小默,以为满有把握,没想到突然一个苍老而有力的声音道:“舒晏的确赈过灾。”
“什么?卫公,你虽然位极人臣,但是当着皇上的面可不能乱说。据我所知,舒晏做尚书郎以来,连洛阳城门都没出过几次,他几时赈过什么灾?”
卫瓘将脸一板,正色道:“怎么没有,就在舒晏才做尚书郎不久,凉、幽、青、冀四州大旱,地方官失察民情,朝廷根本不知道灾情的严重性,幸亏舒晏及时将实情禀明了皇上,才救难民于水火。不光开了常平仓赈济灾民,陛下又采用他进谏的更进一步措施,引导百姓及时补种应时作物。此举不光解决了四州百姓眼前的困难,就连以后的生活也都有了保障。”
司马炎也点头道:“那次舒晏虽然没有亲自去灾区赈灾,但所起作用却不小。”
皇上也给予了肯定,卫瓘赶忙趁机跟进道:“陛下圣明,舒晏出自底层,又直言敢谏,除那次之外,还进献过很多治国安民的良策,比如停止收纳胡人、减少税负等等……”
小默也想起来了道:“陛下,那次我舒大哥原本是做了一件大好事——匿名为远在弘农的叶舂家送去救急钱,在回来的路上发现的灾民情况。他一向勤俭修身,待人豁达,自己钱不多,却常常无私帮助别人……”
卫瓘和小默一老一小,一唱一和,将舒晏夸个不停。
“不错。舒晏确实上言过不少事,但没有一件良策,每一件都是逆天下而行、违背陛下意愿的不堪之策。收纳胡人怎么了?我大晋赫赫国威,哪部胡人敢反叛?胡夷们争抢着趋附还来不及呢,哪能有什么祸患?减免税赋更可笑,朝廷用度与日俱增,哪一项是能少的?如果减少税赋,那样浩大的祭天仪式如何支持?如果减少税赋,陛下又怎能在元正大会上拿出上百万的钱犒赏你们?”
施惠说完,斜睨了贾恭一眼,贾恭马上心领神会,冷笑着道:“如果陛下不赏赐钱,舒晏又怎能做出珍馐令口中的无私奉献、实际上却是欺世盗名、沽名钓誉的勾当?”
司马炎甚是惊讶:“什么欺世盗名、沽名钓誉?”
见皇上惊讶,贾恭慌忙躬身禀道:“因陛下赏赐了舒晏二十万钱,舒晏却在上元之夜将钱散给了洛阳城中的一些百姓。这本是行善的义举,可他却在散钱的同时留下了自己的名字,这不是欺世盗名、沽名钓誉么?与其如此,还不如光天化日之下敲锣打鼓地进行,何必趁黑夜装模作样?”
“这个……”司马炎闭着眼睛听完,一时未置可否。
小默却大生惶惑,自己原本是要帮舒大哥博得高明的,没想到却给他造成了欺世盗名的嫌疑,这怎么能行?事到如今,只能实话实说了吧。
“你们根本不知道实情,不要冤枉人。留名字的事舒晏他根本不知道,是我冒充他的名义擅自留的。”小默不顾贾恭和施惠怀疑的眼神,继续道,“因那天我们在街上走,见到了很多百姓的困苦,遂决定在晚上将陛下在元会上赏赐的二十万钱各拿出一半来散给那些穷人。但我们却是分头进行的,他散了十万,我散了十万。他一心只为解百姓之苦,心无他念,散钱的时候并没留下任何字据;而我一时心血来潮,散钱之时却擅自留下了他的名字。”
“你散自己的钱,却留下了别人的名字,你是傻子吗?还是故意把我们当傻子糊弄呢?”贾恭冷笑着道。
“我傻我愿意!至于你们,如果自己愿意当傻子,我也没办法。”
此时司马炎已大感困倦,又咳了数声,便不耐烦地道:“此事甚容易,何必争来争去?只要向民间取得一张当时的字笺,看一看是谁的笔体,不就明白了吗?”
贾恭和施惠本以为今天必受惩戒,没想到居然出现了缓和的机会,正巴不得呢;小默说的都是实情,自然也愿意找到证据,以证明舒晏的清白。
司马炎见大家都表示诚服,就对贾恭道:“舒、施二人同是俊秀,你作为州大中正,万万不可偏颇,回去之后访查清楚,重新品评。”
贾恭一块石头落了地,他偷偷拭了拭脑门的汗,灰溜溜地退去了。
小默认为稳操胜券,又有皇上给主持公道,心下凉快一大片。
由于在元正大会上,十七公主和芷馨曾经帮了自己,为自己出了气,所以这天晚上,小默特地做了几道肴馔,去答谢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