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见一个穿着体面的豪门上等家仆骑马进城,那门官见了,忙喊住他道:“老兄,前些天你让我帮你留意找寻的人果真找到了一两个。”骑马的仆人勒住马问道:“果真吗,在哪里?”
“就在这里。我早起见你出城去,料定也该回来了,所以就让他回家取了字笺,在这等你呢。”门官拉过一个穿着一身麻布衣服的干瘪老者道。
那人在马上打量了一下那老者,问道:“在上元之夜,你家也得到意外之钱了吗?”
老者称是。
“你得了多少钱?那个散钱的人确实没露面吗?”
“那天我正搀扶着老婆子从院中茅厕小解回来,刚要进屋,忽听‘啪’的一声响,一包东西飞来,直落到我的脚下,将我们两口吓一跳。起初还以为是被谁射下的鸟,后将那包东西捡起来,打开一看,却是一大包五铢钱。篱笆门外人影也不见了,布包里面却有一张字笺,可惜小老儿并不识字,也不知道写的什么。再将钱数了数,有三千一百五十五个。”
舒晏和小默此时甚感惊讶,也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为何要问此事。舒晏偷偷问小默道:“这位老者的钱袋中留有字笺,这份钱肯定是你散的,你对他还有印象吗?”
小默道:“当时我散钱的时候也不知道谁家穷,谁家需不需要接济,就只有一个标准,择着低矮破败之家投放。足有好几十户,我也记不过来。不过这个老者貌似有印象。他家没有正式的院门,只有一扇篱笆,我隔着篱笆观察了一会儿,伊家中只有老两口相依为命,且老婆子腿脚不好,他们在院中走着,相扶相依。此等孤老之家很令我恻然,二老相扶相依,也很令我感动,遂就扔下了一袋钱。”
就见那骑马者接过字笺,看了看,对老者道:“这字笺不如给我吧。”
老者迟了一下,道:“这字笺对我确实没什么用,只是不知贵人要它有何用处?”
“休要多问。”那人笑了笑,随手给了老者二百五铢钱,转身就去了。
小默吃疑道:“怪哉,这个人作何目的,为何花二百钱买我写的字笺?”
舒晏此时却不再疑惑,已猜着八九分。“世人谁会对这字笺感兴趣?如果我猜得没错,多半是贾恭、施惠还在怀疑我沽名钓誉,认为散钱留字笺是我所为,所以特地委托家人四处求访有字笺者,好跟我的笔迹做个比对。”
“果真有可能。恰好我们今天也没什么要紧事,何不去证实一下?”
舒晏同意。两个人辞别了门官,就在后面偷偷尾随这个人。拐过了一条街,不是施家的方向,而是在一座临街的两层酒楼前停了下来。
两个人不由地打了退堂鼓,“莫非猜错了?”忽见头顶上一面酒幌呼喇喇飘着,上写一个大大的“施”字。又见门前停着一辆双马黑盖朱轮安车。
“施家,再没错的。快跟上他。”
那人将马拴在门外马桩上,直奔楼上而去。舒晏和小默刚要跟上去,却被酒保笑嘻嘻地当做客人迎着道:“二位客官吃点什么……”
“呃……”舒晏不会扯谎,一时竟被问住。小默忙指了指那个骑马人,小声地道:“我们是跟这位来的,找你们家主,不必你招呼。”
酒保听说是家主的客人,不敢怠慢,忙闪身让开。二人紧跟一步上了楼。
今天上巳节,年轻人都去城外踏青了。闲来无事,施惠正在自家酒楼的一间净室内宴请贾恭。施家的那个仆人走进去,禀道:“家主,字笺果然寻到了一份。”
施惠惊喜道:“是吗?快拿来我看。”
家人将字笺呈上,施惠迫不及待地展开看了。只一眼,便可断定了。舒晏的笔迹苍劲有力,最具特色,一般人是不能模仿的。不过他并没有因此气馁,反倒好似根本就是意料之中一般,平平静静地将字笺交予贾恭。
“这确实不是舒晏的笔迹,看来这留名一事果然非他自己所为。”
贾恭话音未落,就见两个人掀帘进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嚷道:“你们两个老糊涂,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现在证据确凿,快把我舒大哥的品状提升上去!”
施惠一看是舒晏和小默,吃惊地对那家人道:“他们怎么会进来的?”
那人也莫名其妙,不知所以。
小默嘿嘿一笑:“来者是客,你家酒楼难道不喜客人来吗?”
施惠听了这话,也赶忙顺杆子向下爬,皮笑肉不笑地道:“欢迎,当然欢迎。今天就算我请,想吃什么就点什么,二位就赏个脸如何?”
“无功不受禄,施侯的酒我们可吃不起。还是说正事吧,我舒大哥的品状到底怎么办?”
现在人证物证俱在,贾、施二人根本无力反驳。贾恭便直言道:“既然事情弄清楚了,你二人放心,尚书郎的品状理应重新品评,必要有所提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