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梅最重新鲜,采摘后须快马加鞭送到北方,一贯价值不菲。没想到他这普通小贩,竟会叫卖杨梅。
我想到宫中一人,忍不住笑了,低头看着他那挑担:“打开看看,若是真新鲜,我们便买上一包回去吃!”
小贩喜不自禁,一边揭开开篮筐盖子,一边自卖自夸:“怎么不新鲜!郎君请看,我这篮筐中加了夹层,用夹层里的冰块来为中间的杨梅保鲜,郎君如不相信,尝一颗便知!”
篮筐盖子揭去,我看杨梅颗颗鲜红饱满,便命汤圆等近前挑选,自己依旧与夏斯阙边走边聊。
“十弟买杨梅是为送给吴盐阿姆?我听母亲说,吴盐阿姆嗜食杨梅,每年母亲都要赏赐很多给吴盐。”
我笑了笑,算是默认。
周遭不时有停下的小贩,低声同行人讨价还价。
夏斯阙突然问道:“十弟可曾考虑好是否纳华予为妃?”
冠礼前夏斯阙曾提说,李家华予入宫一事,当时被我蒙混过去。如今他重提旧事,我依旧推诿:“你觉得,西宫会同意此事?”
太皇太后在把李太傅赶出朝廷之后,怎么可能容得下李华予入宫!
“此事我已替十弟想好”,夏斯阙胸有成竹,“十弟可去找刑岳相帮,刑岳初入军中时,曾为忠武将军李楼偏将,李楼于乱军之中救过刑岳性命,二人有同袍之情。刑岳出口相求,太皇太后不会不允。”
我皱眉:“我记得刑岳当年曾求取华予,不知是出自真心,还是童言无忌……”
“不管是什么,眼下都不重要了。刑岳早已娶了东光姐姐,华予表妹也迟早要嫁做人妇。使君有妇,罗敷有夫,他们两个注定今生无缘。”
夏斯阙语气平淡,洞察世事,同时也异常淡漠无情。
这时前方传来一阵叫骂声,循声望去,却见两名男子站在路中,围着一担干柴叫骂不停。
我并没当回事,擦身而过的刹那,突然两人停止叫骂,一切嘈杂刹那转归寂静。
我看见,两柄于干柴束中被抽出的长剑,发出凛凛寒光。我听见,长剑因抖动而发出长吟,似乎急欲吞噬鲜血。
一切都发生得太过诡异和猝不及防,衣袖被从后方扯住,我蘧然转头,却见夏斯阙叫着什么将我狠狠推开。
我被甩在地上,抬头的一刻,衬着天边被夕阳渐染的黄云,长剑划过天际,划开夏斯阙举起的左臂,血花四溅。
“汤饼汤圆何在?!”我惊惶四顾。
“有刺客!”夏斯阙捂住手臂,黑红的血液自手指间淌下。
汤饼汤圆围攻刺客,我跳起身扶住夏斯阙,竟发不出一声。
皇族兄弟,不过是互相猜忌又相互利用。我之所以时常同夏斯阙玩闹饮酒,是因为他洛阳牧、兖州都督的身份,他手握兵权,我忌惮他的同时,又极力笼络。
在今日之前,就算以生命为代价,我也不会相信,夏斯阙会为我挡剑!
“六哥……”我直觉鼻腔酸涩,竭力忍住泪水。
“无碍,皮肉伤而已!”夏斯阙轻轻摇头,他咧开嘴角竟笑出了声,随即高声道,“圆圆,大饼,留活口!”
“你给我住口!”我厉声呵斥,一滴眼泪因愤怒被震弹下来,“闭目调匀呼吸!万一剑上有毒怎么办?”
在闭上眼睛之前,夏斯阙发自真心道:“臣想,这一回,皇上不会又金口玉言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