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猎野送盐神雕助 寒山苍茫佳侣逢(1 / 2)东方行首页

孙振见国蕤连珠炮一般说得头头是道,什么都是一厢情愿,又不忍心驳她。

刚想说两句话安慰她,那雕已把一堆腊野味吃完,偏着头好似听他父女争论。

及至国蕤讲完,忽然呱呱叫了两声。

国蕤疑心雕要喝水,刚要到厨房去取时,那雕忽朝孙振父女将头一点,钢爪一登,跃到风挡之前,伸开铁喙,拨开风挡,跳了出去。

孙振父女跟踪出来看时,那雕已走向洞口,只见它将头一顶,已将封洞的一块大石顶开,横翼一偏,径自离洞,冲霄而起。

急得国蕤跑出洞去,在下面连声呼唤,央求它下来。

那雕在国蕤头顶上又叫了两声,雪光照映下,眼看一团黑影投向万丈深潭之内去了。

国蕤狂喊了一会,见雕已飞远,无可奈何,垂头丧气随孙振回进洞内。

孙振见她闷闷不乐,只得用好言安慰。

又说道:“适才所说那些话,都是能说不能行的。你不见那雕才听你说要向你师祖借它来作伴,它便飞了回去么?依我之见,等那雕奉命来接我去见你师祖时,我向他老人家苦求,给你介绍一个有本领的女师父,这还近一点情理。你师祖虽说你不久自有仙缘,就拿我这回寻师来说,恐怕也非易事呢。”

国蕤到底有些小孩心性,她见爹爹不日出家,自己虽说有仙缘遇合,但不知要等到何时。

便想起李铮的女儿双燕,现在茅山云锦大师处学剑,虽说从未见面,她既是剑仙门徒,想必能同自己情投意合。

再加上几代世交,倘能将雕调养驯熟,骑着它到茅山去寻双燕,求她引见云锦大师,就说是她父亲介绍去的,自己再向大师苦求,决不会没有希望。

等到剑术学成,在空中游行自在,那时山河咫尺,更不愁见不着爹爹。

所以不但不愁别离,反恨不得爹爹即日身体复原,前往凝碧崖替自己借雕,好依计行事。

不想那雕闻言飞去,明明表示拒绝。

又动了孺慕孝思,表面怕孙振看出,装作无事,心头上却是懊丧难受到了极处。

及至听孙振说求弘一和尚代寻名师,才展了一丝笑容。

父女二人又谈了一阵离别后的打算,俱都不得要领,横也不好,竖也不妥当,总是事难两全。

直到深夜,才由孙振催逼安睡。

国蕤心事在怀,一夜未曾合眼,不住心头盘算,到天亮时才得合眼。

睡梦中忽听一声雕鸣,急忙披衣下床,冒着寒风出洞看时,只见残雪封山,晨曦照在上面,把崖角间的冰柱映成一片异彩。

下望深潭,仍是白云滃翳,遮蔽视线,看不见底。

孙振起来较早,正在练习内功。

忽见女儿披衣下床,一跃出洞,急忙跟了出来。

国蕤又把昨日斗雕的地方同自己遇险情形,重又兴高采烈说了一遍。

把孙振听了个目眩心摇,魂惊胆战,抱着爱女,直喊可怜。

父女二人谈说一阵,便进洞收拾早饭。

用毕出来看时,晴日当空,阳光非常和暖,耳旁只听一片轰轰隆隆之声,惊天动地。

那山头积雪被日光融化成无数大小寒流,夹着碎冰、矮树、砂石之类,排山倒海般往低凹处直泻下去。

有的流到山阴处,受了寒风激荡,凝成一处处的冰川冰原。

山崖角下,挂起有一尺许宽、丈长的一根根冰柱。

阳光映在上面,幻成五色异景,真是有声有色,气象万千。

孙振正望着雪景出神,忽见深潭底下白云堆中,冲起一团黑影,大吃一惊,忙把国蕤往后一拉。

定睛看时,那黑影已飞到了崖角上面,正是那只金眼神雕。

国蕤心中大喜,忙唤:“金眼师兄快来!”说罢,便进洞去,切腊肉野味来款待。

那雕到了上面,朝孙振面前走来,叫了两声,便用钢喙在那雪地上画了几画。

孙振认出是个“行”字,知道弘一和尚派它前来接引,不敢怠慢。

先朝天跪下,默祝一番。然后对那雕说道:“弟子尚有几句话要向小女嘱咐,请先进洞去,少待片刻如何?”

那雕点头,便随孙振进洞。

国蕤已将腊野味切了一大盘,端与那雕食用。

那雕也毫不客气地尽情啄食。

这时孙振强忍心酸,对国蕤道:“神雕奉命接我去见师祖,师祖如此垂爱,怎敢不去?只是你年幼孤弱,独处空山,委实令人放心不下。我去之后,你只可在这山头上用功玩耍,切不可远离此间。我随时叩求师祖,与你设法寻师。洞中粮食油盐,本就足敷你我半年多用。我走后,去了我这食量大的,更可支持年半光景。你周叔父一生正直忠诚,决不会中人暗算;他是我性命之交,决不会不回来看我父女。等他回来,便求他陪你到茅山寻找你世姊双燕,引见到云锦大师门下。我如蒙师祖鉴准,每月中得便求神雕送我同你相见。你须要好生保重,早晚注意寒暖,以免我心悬两地。”

说罢,虎目中两行英雄泪,不禁流将下来。国蕤见神雕二次飞来,满心喜欢。

虽知孙振不久便要别离,万没想到这般快法。

既舍不得老父远离,又怕老父亲失去这千载一时的仙缘。

心乱如麻,也不知如何答对是好。

那神雕食完腊野味后,连声叫唤,那意思好似催促起程。

孙振知道再难延迟,把心一横,径走向石桌之前,匆匆与李铮留了一封长信,把经过前后及父女二人志愿全写了上去。

那国蕤看神雕叫唤,灵机一动,急忙跑到神雕面前跪下,说道:“家父此去,不知何日回转。我一人在此,孤苦无依,望你大发慈悲,禀明师祖,来与我作伴。等到我寻着剑仙做师父时,再请你回去如何?”

那雕闻言,偏着头,用两只金眼看着国蕤,忽然长鸣两声。

国蕤不知那雕心意,还是苦苦央求。

一会工夫,孙振将书信写完,还想嘱咐国蕤几句,那雕已横翼翩然,跃出洞去。

孙振父女也追了出来,那雕便趴伏在地。

国蕤知道是叫孙振骑将上去。

猛想起草索,急忙进洞取了出来,系在那雕头颈之上。

又告诉孙振骑法,同降下时那几个危险所在。孙振一一记在心头。

父女二人俱都满腹愁肠,虽有千言万语,一句也说不出来。

那雕见他父女执手无言,好似不能再等,径自将头一低,钻进孙振胯下。

国蕤忙喊“爹爹留神”时,业已冲霄而起。

那雕带着孙振在空中只一个盘旋,便投向那深潭而去。

国蕤这才想起有多少话没有说,又忘了请孙振求弘一师祖,命神雕来与自己作伴。

适才是伤心极处,欲哭无泪;现在是痛定思痛,悲从中来。

在寒山斜照中,独立苍茫,凄凄凉凉,影只形单。

一会儿想起父亲得道,必来超度自己;那弘一师祖又曾说自己不久要遇仙缘,异日学成剑仙,便可飞行绝迹,咫尺千里。

立时雄心顿起,止泪为欢,高兴到了万分。

一会儿想起古洞高峰,人迹不到,独居空山,何等凄凉;慈父远别,更不知何年何月才得见面。

伤心到了极处,便又痛哭一场。

又想李铮同宽膀猿郑忘见面后,吉凶胜负,音讯全无。

万一被仇人害死,茅山远隔数千里,自己年幼路不熟,何能飞渡?

一着急,便急出一身冷汗。

似这样吊影伤怀,一会儿喜,一会儿悲,一会儿惊惶,一会儿焦急。

直到天黑,才进洞去,觉得头脑昏昏,腹中也有些饥饿。

随便开水泡一点饭,就着咸菜吃了半碗。强抑悲思,神志也渐清宁。

忽然自言自语:“呸!李国蕤,你还自命是女中英豪,怎么就这般没出息?那弘一师祖对爹爹那样大年纪的人,尚肯度归门下,难道我李国蕤这般天资,便无人要?现在爹爹走了,正好打起精神用功。等周叔父回来,上茅山去投双燕世姊;即使他不回来,明年开了春,我不会自己寻了去?洞中既不愁穿,又不愁吃,我空着急做什么?”

念头一转,登时心安体泰。

索性凝神定虑,又做了一会内功,上床拉过被子,倒头便睡。

她连日劳乏辛苦,又加满腹心事,已多少夜不得安眠。

这时万虑皆消,梦稳神安,直睡到第二天已未午初,才醒转过来。

忽听耳旁有一种轻微的呼息之声,猛想起昨日哭得神思昏乱,进来时忘记将洞门封闭,莫不是什么野兽之类闯了进来?

轻轻掀开被角一看,只喜欢得连长衣都顾不及穿,从石榻上跳将起来,心头怦怦跳动,跑过去将那东西抱着,又亲热,又抚弄。

原来在她床头打呼的,正是那个金眼神雕。

不知何时进洞,见国蕤熟睡,便伏在她榻前守护。

这时见国蕤起身,便朝她叫了两声。

国蕤不住地用手抚弄它身上的铁羽,问道:“我爹爹已承你平安背到师祖那里去了么?”那雕点了点头。

回过铁喙,朝左翅根侧一拂,便有一个纸条掉将下来。

国蕤拾起看时,正是孙振与她的手谕。

大意说见了弘一师祖之后,已蒙他收归门下。

由师祖说起,才知弘一师祖原是孙振的外舅父。

其中还有一段很长的因果,所以不惜苦心,前来接引。

又说国蕤不久便要逢凶化吉,得遇不世仙缘。

那只神雕曾随师祖听经多年,深通灵性。

已蒙师祖允许,命它前来与国蕤作伴,不过每逢朔望,要回凝碧崖去听两次经而已。

叫国蕤好好看待于它,早晚用功保重,静候周叔父回来,不要离开巴山。

师祖已说自己儿女情长,暂时决不便回来看望等语。

国蕤见了来书,好生欣喜,急忙去切腊味,只是原有腊味被神雕吃了两次,所剩不多,便切了一小半出来与那雕吃。

一面暗作寻思:“这神雕食量大,现值满山冰雪,哪里去寻野味与它食用?”心中好生为难。

那雕风卷残云般吃完腊味以后,便往外跳去。

国蕤也急忙跟了出来,只见那雕朝着国蕤长鸣,掠地飞起。

国蕤着了慌,便在下面直喊,眼看那雕在空中盘旋了一阵,并不远离,才放了心。

忽地见它一个转侧,投向洪桩坪那边直落下去。

一会儿,那雕重又飞翔回来,等到飞行渐近,好似它铁爪下抓着一个什么东西。

等到飞离国蕤有十丈高下,果然掷下一物。

近前一看,原来是一只梅花鹿,业已鹿角触断,脑浆迸裂,掷死过去。

那雕也飞身下来,向国蕤连声叫唤。

国蕤见它能自己去觅野食,越发高兴。

爱那鹿皮华美温暖,想剥下来铺床。

便到洞中取来解刀,将鹿皮剥下,将肉割成小块,留下一点脯子,准备拿铁叉烤来下酒。

那雕在一旁任国蕤动作,并不过去啄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