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瞒使君,我等乃是前蜀刘氏之后,自百年前蜀汉归曹魏,便迁移到钱唐休养安居,早年家父尚有一官半职,荫户两口,可以养得一家,后来不幸去世,才渐渐落得如今这个模样”
“我名刘宏青,使君不嫌,可以称作子川。”
刘宏青神色颇有真情实感,挑不出一点作假的样子,或是经历的原故,让人细细品味,逐又介绍道:“这位是舍弟刘远青,侄儿刘越”
王凝之微微点头,心中若有所思,刘宏青站直了身子,黯然目光中透露着一丝明亮,说道:“我等虽无先辈之荣光,但亦不敢沉心堕落,一直以来为了重现荣光,读书一丝不苟,习武勤勤恳恳,时至今日,身上已有了几分才学,请使君明鉴”
“眼下,我等不便谦让,确有为使君效力之意,先前早闻使君兰亭宴上的贤名,今日一见,果然不是那泾渭不分的昏官,使君在上,请受我等一拜”。
顷刻间,三个身穿布衣、头顶草帽的刘氏子弟齐齐躬拜,王凝之不敢受此大礼,连忙扶起众人,大笑道:“子川不必多礼,这样说起来,还多亏了九品中正制,才未令我失钱唐刘氏也?”
说的好听一点是钱唐刘氏,其实连寒士都称不上了,顶多一个钱唐大姓,有几十亩良田,外加所剩无几的祖业罢了。
而这几十亩看似不少,可以养活十多户人家了,但刘氏有三房(未分家),每房五六户,加起来便有十五余户,还要供子弟读书,过得实在是捉襟见肘。
王凝之谈到九品中正制,刘宏青闻之坦然,知道他贤士的为人,故毫不忌口,将自己屡次落榜的经历诉说了一番,当是“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平民”。
任人如何满腹经纶,首先得看门第、身份,家里连个做官的人都没有,还想当官?实在是滑稽之谈!
王凝之心中十分忧虑,自个沉吟了许久,方才缓缓回道:“子川,本县的中正官掌握全县几百户士族、寒门的升迁与罢黜,权柄毫不逊色于县令,如此轻率品第,玩忽职守,必须严肃处理”
王凝之说罢,顿了一下,走到高高的门槛前,望着几枝粉嫩的梅花,不由唉声继道:“每个人都有私心,我不求他们没有,但不能太多了啊,我大晋的贤才全让他们排挤完了!”
刘宏青笑道:“使君所言极是,再清的清官,只要是人,哪有没有私心的呢?或多、或极少罢了”
王凝之自顾自的坐下,喝了一盏茶,心中思虑着如何安排三人的职位才妥当,说道:“开城(刘越)作为我的贴身护卫,子川二人则先在我身边当记室吧,家妻被打重伤,我深有感叹,故将暗察朱玄、朱三等人的任务交予你二人。”
刘宏青点了点头,说道:“此安排实在明智,使君初来乍到,在县里毫无根基,故而第一步先将身边的人换成自己的,接下来再徐徐图之”
“使君给的记室这个职位恰到好处,虽然没有品级,但任命程序不多,很容易开展第二步。”
历史上,恒温的谋士郗超,一开始的任务便是在帘帐后作记录,也称记室,即成语入幕之宾的出处。
一般幕府里的参谋,一向都是隐身幕后,参与机密,少有抛头露面的。
刘宏青说罢,王凝之即命小吏到自己私库拿取千钱,给予刘氏众人,明言:“区区身外之物,君子仍不免囊中羞涩,子川切勿推辞,以补贴家用为主”
半个时辰后,几人相谈甚欢时,刘宏青出言告辞:“今日与使君相交,实在是个明智之举,使君上有不俗才学,下而体恤百姓,何愁施展心中大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