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俩对视一眼,她们都要去工作,此刻面露为难。
安妈妈见状着急,“安娜的孩子是你们家的,现在孩子爸爸不露面,你们总得负责!她要是出事,一尸两命!”
“首先,我们的家不是家,只是寄居所,我跟晓棠都是自己长大的。安娜孩子的爸爸,我们一面都没见过。其次,阿姨,你也知道我们家欠债不少,我们姐妹俩能来庆城也是莫名其妙背了一笔巨款要还,这样的家庭你真觉得可以让安娜依靠?但凡可以依靠,她都走不到今天这步。”
孟晓棠拍拍孔翎上,要她说话柔和些,没必要这么犀利。
安妈妈为人市侩,但也是个好妈妈。
况且这世道上,有几个人不市侩的?
孔翎上的一番话让安妈妈有些无地自容,最后耍起无赖,“我不管,跟你们家有关你们就得负责!至少,至少你们去安慰安慰她,难不成,真要逼死一个好姑娘结束?”
好姑娘可很少未婚先孕,好姑娘一定是自爱的...孔翎上没把这句话说出口。
翎上现在是家里的经济支柱,毕竟洛洛给的工资不菲,她没办法请假,去安慰安娜这件事,便落在了孟晓棠头上,她倒也没请假,她跟主管说上午要带客户去看房。
孔翎上快一星期没见到洛洛,此番一见,见她面色红润,颇有风情,整个活力满满。
果然是爱情的力量。
她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谷亚旭,与想象中的一样,五官很像姜敏,一表人才,他穿得体的休闲西装,年轻的脸上完全能看得出,他还没吃过什么生活的苦,家里破产是他这辈子遇到的最大危机。但受父母的安排与照顾,依然在国外风生水起。
谷亚旭显然知道自己父亲与孔翎上的血缘关系,见面后毫无架子与疏离感,坐在副驾驶,礼貌的叫了一声姐姐。
与洛洛一样,受到了精英教育,该得体的时候得体,该计较的时候计较,两不误。
这种人难以深交,他们有的是道理,可一旦讲起理就要伤别人感情。
孔翎上对他点点头,没多说什么,便载着他们去医院。一路上无话。
到了目的地,翎上跟着他们后面慢悠悠走,瞧洛洛与谷亚旭之间动作很疏远,不像是和平关系,心里奇怪时,抬头瞄了眼医院上方的指示牌,竟然是妇产科?
翎上心里诧异,面色倒镇静,跟着一路走到病房,竟然看到孟晓棠在门口打电话,短短一个小时,她们姐妹又见面了。
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原来谷亚旭是来见安娜的。
谷亚旭看到孟晓棠的瞬间,眼神迸发出了惊艳与不敢置信。
他倒是听说过他还有一位国色天香的姐姐,可他从小到大早已吃过见过,对‘美丽’的评判标准很高。
但如今一见晓棠,的确被她的外表所惊艳,在他过往遇到的人里,孟晓棠排得上数一数二的漂亮。
他对她的态度也与对翎上的不同,这次是腼腆的叫了一声,姐~
孟晓棠浅浅一笑,竟让谷亚旭更加不好意思,急忙绅士的为她们打开了病房门。
孔翎上低声对孟晓棠说,“你这么有魅力,抓紧多卖几套房。”
“可惜啦,在钱财面前,美貌得排第二,有钱人比谁都精明,好看未必换得来饭吃。”
“你现在可太棒了。”孔翎上比划了个大拇指,与几人已进入病房,她看清床上坐着的人后,微微发愣。
安娜作天作地,医院不给做手术,便要折腾死自己,她两天没吃东西,饿出低烧,送入医院里检查出妊娠性糖尿病,情况严重,大夫直接给她扣在了这里住院。
她在医院里嚎啕大哭,医生护士无可奈何,为了保证其他病人的休息空间,不得不把其他病人迁走另住,让安娜住进了独立病房,并几次提示安妈妈,若她继续闹,医院也没办法留她。
孔翎上现在见到的安娜,哪里还是几月前初见时那个灵气十足,喜欢吟诗作对的姑娘?
现在的她看起来,只是个发胖臃肿的中年妇女。
她的两只眼睛早已肿成了核桃,神情呆滞的望着窗外,脸上一团死气,青春与活力随着臃肿消失。
她为什么变成这样?
无非是因为发愤图强,去了妇幼保健站工作,她的工作性质简单,负责接待接待病人们,本就是为了在怀孕期间找点不累的事情做。
可也是这份工作,击碎了她对生活的所有幻想,
短短数月,她已经目睹了各种年龄段带着孩子的母亲,年岁小的孩子几乎挂在了母亲身上,蚕食着女人的生命,
那些女人任劳任怨,为孩子拼死付出,没几个打扮的光鲜亮丽,她们大部分都把孩子当做了自己的生命。
没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但每一天都在让安娜对自己孩子的到来感到恐惧。
她不知道自己是在恐惧孩子挂在脸上的鼻涕,还是他们震耳欲聋的哭声,是那些妈妈们邋遢的装扮,又或是男人们站在一边对母子们旁观的悠哉摸样,那些母亲们被占据的,无法再完全自由的生命让她胆颤。
她已经充分意识到,自己要留下孩子独自抚养的念头是多么愚蠢。
她辞去了工作,准备打掉孩子,却被医生告知,以她的身体情况,现在做引产恐怕有生命危险。
安娜彻底枯萎了。
谷亚旭知道情况,特意赶来安慰安娜。
一听到谷亚旭的身份,安娜声泪俱下,几乎哀求他,“你告诉我,求求你告诉我,老谷到底在哪里,他不能对我们这么绝情!我没办法一个人养活孩子!让我见见他,就一面,至少让我说清楚呀!你是他亲儿子,他不可能不管你的对不对!”
说到最后,声嘶力竭,几乎是吼出来的。
谷亚旭背对着大家,坐在病床的另一侧,翎上与晓棠在他身后,逆光下看去,安娜的脸色灰突突的,她们看不到谷亚旭的神色,而洛洛根本没进病房来,她对安娜的遭遇不感兴趣,也秉承任何独立的人都该为自己行为负责的原则,对她的情况没有任何看法,她一直在走廊里打电话,只是单纯陪谷亚旭过来,他说他很想见见安娜。
谷亚旭很斯文,为安娜擦干眼泪,他拿着纸巾的手掌蹭过她的脸颊,让她神奇的安静了下来,已经很久没有异性愿意这样温和的对她。
“可以吗?你帮帮我,我想见你爸爸。”在生活面前,安娜失去了所有骨气,她现在只想尽可能保护自己的人生。
“我也见不到他,我不知道他在哪里。”谷亚旭没有欺骗安娜,他这次回来只见到了他妈妈。
安娜绝望低下头,“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